第六十九章 定計(1/3)
“令姐自縊.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張君雪點點頭:“她完全信任那人,而且自以為誰也沒有虧欠。結果尚懷通絞碎了她——無論是精神還是武道前途。”
“鄭壽和徐谷的聯盟崩塌了,不止鄭壽冷眼,徐谷自己人抬不起頭來,也恨張家,于是張家里面,自然把怒火放在她身上。”張君雪道,“我每日去給她送飯換藥,她已不像一個人的樣子,死是償還,但或者也是一種解脫?!?
裴液沉默一會兒:“.抱歉,讓你想起這件事情?!?
“沒關系,”張君雪低聲道,“我也從來沒有忘記。”
“我也有至親去世,”裴液偏頭看著女子,輕聲道,“我知道那種感覺,胸腹就像.有一團沉重的云霧一樣,很難拔除。”
“.對,是那樣。你,很懷念你的親人嗎?”
“嗯時不時的?!迸嵋旱土讼骂^,偏頭,“伱不懷念你姐姐嗎?”
“當然,我也懷念?!睆埦┠抗馀驳搅诉h處。
“.”
“但,我也很恨她,而且瞧不起她。”張君雪嘴唇抿得冷硬,“一個男人而已爹、娘、我”
仿佛一口氣堵在嗓子里,她沒再說下去。
“沒有什么仇是報不了的,任何屈辱都可以洗凈?!薄扮I”的一聲,女子又開始推動砥石,粗硬的發絲遮掩著她如有棱角的雙眼,“如果她還活著,我就會做給她看?!?
“你,現在還打算做這件事嗎?”裴液看著她,“在沒拿到登階丹之后。”
“嗯。”
“能成功嗎?”
“我不知道——其實就算拿到了登階丹,我也不知道?!睆埦┑?,“但我是一定要做的,這次秋比是最后的機會了,后面他會離開博望,去修劍院?!?
“哦?!?
“所以,你欠我的劍術陪練”張君雪磨著刀,悶聲道。
“.今晚?!迸嵋旱溃敖裢硇扌姓n結束之后,好吧?”
張君雪點點頭。
裴液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西院,那扇被雨洇濕的木門仍然關著。
他忽然立住了,靜靜地停了一會兒。
“對了?!迸嵋恨D頭下視,“你說.白玉梁贏尚懷通的時候,是六生?”
“嗯?!?
裴液再次將目光投回到那扇門。
所以。
如果你已經被六生和黃翡翠截斷過一次前路,不得不耽擱了一年重來,即便這次你也已經六生,按道理來說說不會害怕一個小姑娘但,你真的有這份勇氣去賭嗎?
裴液離開張君雪,走到門前,抬手輕敲。
這次出來開門的卻不是少女,而是一位高大的男子。早上離開院子時,裴液曾見過他的背影,但在裴液記憶中,無論是第一次留宿西院,還是后面幾天的相處,都不曾見過這位男子。
裴液拱手行禮,男子看起來沉默寡言,抬手回了一禮,便請他進去了。
鄭棟的尸體正停在院中的小亭下面。
幾位翠羽弟子立在一旁,其中沒有李縹青,尸體旁一個長發男子坐在泥水里,低著頭一動不動。
是肖丘。
裴液緩步走上前,低頭去看,這時青年臉上的血色終于全部消盡了,但表情還是扭曲,一雙細目圓圓地睜著。
那枚作為兇器的羽毛已被拔下來放在了一旁,裴液目光挪上去,這不是李縹青贈予的那一根,它更長更粗更舊,三分之一被血泥黏合,桿上隱隱可見字樣。
“我,可以看一下嗎?”裴液輕聲問道。
無人說話,一名翠羽弟子對他點了下頭。
裴液將這根羽毛拾起,血膜覆蓋了整個桿部,上面的刻畫清勁有力,即便粘稠的紅色已涂抹了那些鋒利的溝壑,字跡仍然可以辨認。
寫的是:“誰行惡事,咱們就一腳踹在他的臉上!”
裴液看著這句話,著實安靜了一會兒。
這句話干凈有力、瀟灑磊落,刻字之人的意氣風發簡直透過筆觸逼面而來。
裴液目光從這行字跡上挪開,落在了后面鄭棟那張臉上。這行字透出的清磊光明與尸體野狗般的低劣氣質構成了強烈的對比。
但就是在這種別扭之中,裴液忽然明白了這位青年兩年來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他是浪蕩無行、口體不修、十成十的混子,只是混子每日浪蕩下來,在茶樓里聽的也是俠士劍客的奇事偉業,于是自以放浪斗狠為瀟灑英勇。
直到他遇到白玉梁。
無論他們是如何結識,總之這位出身高貴、武藝高強、形容英俊的翠羽嫡傳竟然沒有嫌棄他,而是允許他留在身邊,成為他身后眾多騎士中的一位。
那份挺胸抬頭的坦蕩與榮耀,或許是青年生命所觸摸到的最高層次。
他們馳馬從博望大街上呼嘯而過,在捉月樓上高歌縱飲,一腳踢開幫派的大門,就在大堂之上,把他們的幫主狠毆一頓.
行俠仗義,聞惡便起,整個博望似乎沒有能攔住他們的東西。
那時候他依然莽撞無禮、口臟舌臭、愚蠢狂妄、浮躁淺薄.但沒有人叫他流氓。
只因隨著那襲白衣所指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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