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血如線。
    劃開天地之間的帷幕，上連層云之高渺，下接群山。在眾人所無法關(guān)照的角落之中，一股力量悄然而至。
    「陽兄真是好辯才?！?
    一個刑堂的弟子轉(zhuǎn)過頭，他驚駭?shù)目粗约旱纳碜印Ｂ曇粽趶乃母骨恢袀鞒鰜?，沙啞而低沉?
    那是他周身血液共鳴所發(fā)出的聲音。
    血液正在掙脫著血管的束縛，奔向更廣闊的自由。
    青色的石板森冷，聲音穿過飛來峰頂?shù)膶訉屿F氣，在四周回蕩起來。
    這聲音并不只來自一方。
    所有弟子的腹腔好像開始了一場合唱，他們緩緩轉(zhuǎn)過身，如同被人操控的傀儡，邁著歪歪扭扭的步子，開始向著平臺中央挪動起來。
    蘇徹動了。
    風(fēng)從耳邊劃過，造化劍意刺入空氣，斬出一道雷光。
    而借著這道雷光，蘇徹的身子開始向上騰起。
    此刻靈覺告訴蘇三公子，天地之間已經(jīng)有些東西變了。
    一股力量已經(jīng)侵入了天人九法原本完美的組合之中，給他們添上了一抹怪異的顏色。
    步虛法域。
    蘇徹清楚，這就是步虛高手與還丹之間的絕對差距。
    在步虛層次，修行人已經(jīng)可以扭曲天人九法的運(yùn)轉(zhuǎn)，將其化為自己的助力。
    如果說還丹層次，是通過扭曲天地元?dú)?，使之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讓可以用意志讓火焰寂滅，讓水自然沸騰沸騰，讓雷電躍出指尖。
    那么在步虛層次，則是重新定義火焰，讓燃燒吸納熱量，讓雷霆成為可以駕馭的實(shí)體。
    概念都會為之顛倒。
    這種被扭曲的范圍，便是步虛中人的法域。
    在這個范圍之內(nèi)，他們可以顛倒九法，陰陽亂，造化轉(zhuǎn)，靈昧絕，真幻迷，生死滅……
    來自更高層級的力量。
    不過蘇徹已經(jīng)見證過許多，此刻對于蘇三公子而言并不意外。
    這種力量與孤竹國城中的一般似曾相識。
    駕馭雷光而起只是第一步。
    重要的是距離。
    云層已近，飛來峰的層巒疊翠不過是山下一點(diǎn)。
    風(fēng)愈發(fā)寒冷，靈覺已經(jīng)鎖在了下方的山巔。
    那里還有一名步虛。
    赫連千秋。
    蘇徹不能確定，眼前的局面是黑血密教的步虛趁虛而入，還是凌空尊者一方與黑血密教聯(lián)手布下的殺局。
    誰能說得準(zhǔn)呢？
    赫連千秋現(xiàn)在的局面更加糟糕。
    在蘇徹沖天而起的那個剎那，他也意識到了不對。
    作為一個步虛，他的確有些后知后覺。
    敵人的法域已經(jīng)展開，悄然滲透，而他已經(jīng)受到了影響。
    那聲音即是敵人的手段，一股股沖擊力伴隨著音波流轉(zhuǎn)，滲透到了他的神魂之中。
    「赫連兄比起陽長老到底差了些，長生教的傳承當(dāng)真不過爾爾。居然不如一個域外的還丹……」
    冰冷的感覺從腳底升騰而起，赫連千秋口誦咒言。
    「摩訶提婆，摩訶摩尼，昆都薩托羅……」
    身后的道袍撕裂，六只碩大的蟲足穿透了赫連千秋的皮膚，黝黑的甲殼之上，米粒大小的復(fù)眼如同寶石，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包裹其上。
    「開?！?
    魔識震動著周匝的天地元?dú)猓者B千秋將滲透到體內(nèi)的某些東西暫時逼出……
    更確切的說法或許應(yīng)該是暫時封禁。
    六貪魔足，這是他步虛法域的承道之形，是他法身的具現(xiàn)
    。
    這代表了世間生靈貪念的魔足一旦現(xiàn)身就意味著赫連千秋拿出了他全部的實(shí)力。
    此刻，赫連千秋當(dāng)即選擇遁走。
    這聲音，這薄霧，實(shí)在是太過熟悉了。
    黑血密教的步虛高手，弄月，被譽(yù)為距離長生只差一線的人物。
    就在之前不久，在孤竹國中，赫連千秋等人就是在這樣的手段之下大敗虧輸，被移山和弄月兩人殺得倉皇逃竄。
    一盞青銅油燈在赫連千秋頭頂亮起，一股檀香隨之飄散開來。
    沿著山風(fēng)，沿著層巒，沿著眾人的心念……
    碧光琉璃盞。
    赫連千秋苦心得來的佛門寶器，曾經(jīng)多次救他一命的護(hù)身之寶展開。那濃厚的功德檀香將魔念隔絕于外。
    縱然只有一瞬，也足夠了。
    六足攢動，赫連千秋破空而起。
    他的身形扭曲，肉身似乎直接消解，化為一道黑氣組成的洪流，向著天外遠(yuǎn)遁。
    走。
    黑血密教都已經(jīng)殺上長生教內(nèi)部，此刻必須要走。
    「陽師弟，暫且避開惡賊的風(fēng)頭……」
    蘇徹微笑。
    赫連千秋，當(dāng)真是個鼠輩。
    人家都明火執(zhí)仗殺進(jìn)加宗門深處了，還講什么避風(fēng)頭？
    回你娘肚皮里避風(fēng)頭嗎？
    蘇徹望著下方的霧氣。
    「看來貴教的那位祖師也出關(guān)了?！?
    音若劍吟，貫徹長空。
    不知何時，飛來峰之上多年不散的山霧一時都變成了墨色，其中更有陰魔若隱若現(xiàn)。
    「陽兄當(dāng)真是好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