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魚不咬餌奈若何(上)(1/2)
金烏西沉,一輪青月高掛中天,日落月升,卻已經到了夜幕深沉的時候。
秋月朗照,霜氣潛藏,倒是又一個涼爽的秋夜。
不過美中不足,有一朵妖異的青云,就飄蕩在建康城頭之上,牽引月華,將這本來應該普灑天地之間的太陰玄妙,往自家那里奪了個七七八八,只是留下些許月華,依舊拋灑在人間。
若是凡人抬頭賞月,不會覺得這月光有甚變化,可若是修行人此間正好在建康城內,怕不是要直接罵娘。而大梁朝中的各色衙門,怕不是早有官差趕上前去,要問個罪名了。
只可惜如今……
都城煌緊閉山門,御史臺裝聾作啞,韋懷文在軍中提練操演,緹騎們渾不在意。
倒也沒有了個出面管閑事的人。
建康城內某處別苑,銅爐子內滾著乳白色的湯汁,片好的羔羊在爐中滾著,幾位士大夫推杯換盞,說幾句古佛禪語,談片刻天地玄妙,倒也是輕松自在。
若論修為,這幾位最上手也是練就還丹,最不濟的也已經是練氣有成,皆可辟人間五谷。
只是這杯中清冽,爐內甘肥,盤上江鮮,箸頭滋味,卻也不好割舍,真是證得神通易,了卻塵欲難。
「這位這般賣弄手段,倒真是毫不在意他人的觀感。」
某位放下手中的酒盞,望向頭頂的天空。
「嗯?」
最上手坐著的庾賾,這位卻是蘇徹的老相識,當年初任山陰縣,庾賾便是蘇徹的頂頭上司。
庾賾作為太子的舅家,在這次政局變動之中也算是得了好處,直接升任侍中,成了中樞為皇室執掌局面的人物。
新皇帝,老蘇,韋懷文,三者重新組成的權力核心之中,庾賾跟誰都能有所聯系,是個穿針引線的要角。
「不過是接引些月華修行,有什么了不得的?」一個士大夫接過話頭,話鋒一轉卻是有些陰寒。「諸位可知道如今建康城內都說什么?」
不等其他人發問,他這邊直接說道。
「城南韋蘇,去天五尺。距離九重天罡不過五尺,占你們些月華怎么了。」
蘇家與韋家的宅邸都在城南,這其實也有些別的說道。
建康城的格局,臺城在北,而各家的宅邸也是越接近臺城越好。而韋蘇兩家的宅邸都在城南,恰好說明這兩家剛剛崛起,距離那些大族還是差著些底蘊。
其中一長者伸出手來在案上一拍。
「新出門戶,篤而無禮。」
這一句到底說得是在天上接引月華的蘇三,還是說得別人,那就只有在座的幾位自己猜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倒也有趣。」
庾賾停了酒杯,開口說道。
一眾士大夫們停了酒杯,眼睛卻是不斷瞥向上首的庾賾。
這些人雖然沒有出身瑯琊王氏、陳郡謝氏、太原王氏、博陵崔氏、趙郡李氏這樣的大族,不過卻也是老牌子士族,門中也曾占過高位,如今更是朝中的中堅力量。
「昔日王謝兩家權勢熏天,曾有笑談說王謝共天下,如今說這城南韋蘇,去天五尺。由門閥大族執掌朝局,本來就是我朝的慣例,所謂圣天子垂拱而天下治。」
庾賾笑著說道:「瑯琊王,陳郡謝,他們不也是從新出門戶來的么?假以時日,列位家中去天三尺也未可知啊。」
這一席話四平八穩,算是將話題重新拉了回來。
「倒是這蘇三郎不過還丹修為,便能將建康城上的月華吸納個七成上下……」
庾賾望向自家身側一個清矍的老者。
「葛公,您也是還丹,可能
將這月華收取至如此程度?」
「玄門功行,采集日月精華是繞不過去的一環。」
那被稱為葛公的士大夫緩緩摸著長須道:「說來慚愧,若是叫老夫采練月華,這建康上空的月華若有百數,某能取個五六便已經算是到了盡頭。蘇家的后生居然能攝去七成,足見其法力超絕。」
一席話講完,這群士大夫面面相覷,這位葛公乃是走玄陰一脈的老宗師,曾經在東海上游歷多年,他都這般夸贊蘇徹,讓這伙人不由得新生絕望。
一個老蘇已經壓得大家抬不起頭來,再添上一個小蘇,日后如何才能出頭。
「皓月當空,你我螢火還是暫避。」
庾賾卻是絲毫不慌,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酒漿。
「列位也不必懊惱,若論出身,這位據說是上古青帝再來,若論法度,人家是黃天道門下嫡傳……」
庾賾說著話鋒又是一轉。
「更何況他是玄門中人,天外的神仙,早晚與我們沒什么關系。要我說,我巴不得他是個萬古無一的奇才,咱回頭在道祖面前給他早晚供香,天天盼著他成就。」
「侍中這是何意?」「我等老朽也就罷了,不同他爭這口氣,家中后輩難道都要給他壓死么?」「唉,朝局大變,現在不是說笑話的時候啊。」
看著一個個苦瓜樣的老頭,庾賾清了清嗓子。
「列位,他若是明天證得長生,還有功夫在這建康城里窩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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