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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乾殿的門被緩緩打開,楊玲瓏一身翠綠色的宮裝,猶如雨后的新荷,身上珠環翠繞,熠熠生色。宮人們分開左右兩列,屈膝行禮。楊玲瓏微微頷首,問道:“父君可還在小憩?”
帶頭的宮人答道:“大院君殿下正在書房作畫。”
楊玲瓏頷了頷首,提起自己的裙裾,緩步朝后堂走去。她神色頗有些凝重,頭上的金步搖隨著她的腳步左右搖晃著,那鳳凰嘴里銜著的明珠在斜斜照入室內的陽光之下泛著斑駁的瑩光,灑落在她的臉側,將她的五官勾畫出優美的輪廓。
轉過幾個偏殿,楊玲瓏在宮人們的簇擁下,來到了康乾殿的內書房。宦官小跑著進內去稟告,不一會兒便出來將楊玲瓏迎了進去。劉南圖正端坐在案前悠然揮毫,楊玲瓏慢步走近,笑著屈膝行禮道:“父君今日好興致。”
劉南圖放下手中的狼毫,看了一眼女兒,道:“皇兒來得正好。皇兒來看看父君作的這幅畫如何啊?”
楊玲瓏含笑道:“好一幅‘春江水暖鴨先知’。”她說著又走近了一步,劉南圖會意一笑,便抬手屏退了眾人,問道:“出了甚么急事?”他面色微微一沉,“我已經告誡你多次,若無甚要緊之事莫要頻繁來康乾殿。”他壓低了聲音,“如今耳目眾多,莫要讓你母上生疑。”
楊玲瓏微蹙著眉,沉吟道:“母上明則放權,實則處處鉗制于兒臣,如今連見父君都不甚自由……”她看著劉南圖,“父君,我們不可坐以待斃啊。”
劉南圖緩聲道:“那你要如何?”他的目光透著凜然森意,“小不忍,則亂大謀。玲瓏,如今船到江心,更須謹言慎行,莫要叫人抓住了把柄。”他冷聲道,“若沒有甚么要緊事,你先回府吧。”他看了一眼楊玲瓏,“你倒不如多去你皇祖母那里走走,也讓你母上知道你的一片孝心。”
楊玲瓏低低道了一聲“是”,隨之從懷里拿出一卷薄薄的信札,低聲道,“父君,這是懷遠侯田蒙的密信。”
劉南圖的神色驟然肅穆起來:“田蒙這幾年的態度頗為曖昧,若能得到他的支持,對我們大大有利。只是此人反復無常,過河便要拆橋,還須謹慎為之。”
楊玲瓏道:“田蒙在信中說,他的獨子前幾日被人所殺,兇手是一男一女,卻被西谷連駢藏匿。他懷疑,西谷連駢亦是受人指使,而幕后主使便是楊瓊。”楊玲瓏沉聲道,“父君,楊瓊可能就在陳州。”
劉南圖面沉似水,徐徐展開手中的信札,楊玲瓏繼續說道:“送信的使者道,前幾日,田蒙也曾派人送密信回京,卻在中途被人截殺,故懇請與我們聯手,前后夾擊,誅殺西谷連駢。”她面有怒色,“父君,我們當年都被西谷連駢給耍了!他當時被楊瓊攆出京城演的就是一出苦肉計!楊瓊把他安插在西北做耳目,叫他先假意投靠我們,還特意挑起我們與田家的矛盾,為的就是在燕云十六州站穩腳跟!如今他羽翼豐滿了,狼子野心便露了出來,可惡!”她咬牙切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南圖淡淡道:“玲瓏,莫逞意氣之勇。你總是把前因后果看得太過簡單,非此即彼,非彼即此,此乃王者大忌!”他微瞇了眼,緩聲道,“田家與我們劉氏的恩怨由來已久。想當年察合臺舊部被武侯劉向天屠盡三千甲士,拒于千里之外,田氏之祖亦被武侯之女劉心雨斬殺于宣城。察合臺部雖然投了誠,但心中對我們劉氏一族的怨恨只怕未曾消減,如今雖然遠隔數代,但田蒙的心思,我們仍然不可不防。他已數次與我們聯手,又數次背信棄義,玲瓏,他不過是想借我們的手除去西谷連駢,借刀殺人才是他的目的。”
楊玲瓏道:“就算是如此,難道我們坐視不管么?楊瓊才是心腹大患,只要能除去楊瓊,再與田蒙做一筆交易又何妨?”
劉南圖頷首道:“皇兒總算是想明白了。不過,”他捻著須髯,“田蒙能借刀殺人,我們亦能借田蒙這把刀對付楊瓊,至于西谷連駢,便叫田蒙和他斗個兩敗俱傷,如此,我們才好穩坐釣魚臺,坐收漁翁之利。”他凝神思索了片刻,又道,“田蒙之子被殺,你可派人到陳州暗中徹查過?”
楊玲瓏頗有些遲疑,終于還是從懷里又掏出一卷紙,遞給劉南圖。她低聲道:“受到田蒙的密信后,兒臣不敢輕信他的一面之辭,便叫影子營到陳州刺探,如今陳州方圓百里內都在戒嚴搜查兇犯,這便是張貼在陳州各要道的兩個兇犯的畫影圖形。”
劉南圖剝開薄薄的紙卷,乍一看竟渾身一顫,神色亦凝重起來,他又起身湊到燈下細細端詳,漸漸變了臉色。楊玲瓏在旁幽幽道:“兒臣不敢欺瞞父君。兒臣看到這兩個兇手的畫影圖形時也吃了一驚。”她的目光牢牢盯著那畫上的男子,“怎么會與沈碧秋一模一樣呢?這其中必定另有蹊蹺。”
然而,劉南圖卻只是盯著那畫中的少女,一瞬間仿佛被魔怔住了一般。楊玲瓏從未見過劉南圖如此失態,疑惑道:“父君?可有什么不妥?”
劉南圖回過神來,掩飾地笑了笑:“你方才說西谷連駢當年使的是苦肉計。沈碧秋也曾是楊瓊的左膀右臂,皇兒又豈能輕信呢?”
楊玲瓏斂容道:“父君放心,此事兒臣定會弄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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