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大丟顏面的雷歐提斯，徑直沖到希德莉法面前，沖她面前陰狠地威脅說道：
    “你想清楚，是選擇皈依天主，向高貴的血脈低頭？”
    “還是像個卑劣的海狗一樣，骯臟地死在無人知曉的碼頭上？”
    希德莉法低垂頭顱，看向地面。
    “雷歐提斯……”她緩緩地說道，“謝謝你教我識字。”
    雷歐提斯愣了一下。
    “但是我不能答應你。”希德莉法猛地抬起頭來，眼神里如暴風般的冷冽之色，讓雷歐提斯在瞬間仿佛要停止呼吸。
    “因為我是維京人的后裔！”她拼盡全力吼叫起來。身后的衛兵露出了驚惶的神色，因為他們發覺手中的掙扎力道正在變大，仿佛被他們制住雙臂的并非是一個姑娘。
    而是一只窮途末路的野獸。
    希德莉法的雙眼睜到極致，血絲幾乎要從眼球表面爆出，宛如地獄里的惡鬼。她的視線已經模糊了，恍惚間看到地上的每一具尸體，都變成了倒在血泊中的母親。
    母親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只剩下她一個人，孑然站在地獄的大門前，前方盡是要殺她的魔鬼。
    老維爾德的話在耳邊再次響起，仿佛死者最后的呢喃：
    “……在生死一線的絕境，前方是地獄，后方是奴役……”
    “如果你豁出命去跨出那一步……”
    呢喃聲陡然變成恐嚇般的吼叫：
    “你會死！”
    “我不怕死！”她撕心裂肺地喊叫起來。
    她也不知道在沖著誰叫喊，只覺得狂怒已經溢滿了胸腔，仿佛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要將整個世界都摧毀殆盡：
    “一個真正的維京人，絕不屈膝于貴族和皇帝！也絕不寄希望于天主或神祇！”
    “她只會從殘酷的鐵與火里，去奪取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權力！！！”
    巨大的力道從雙臂的肌肉里炸開，她猛地掀翻了按住她雙臂的兩名衛兵，從靴子后跟里拔出了母親留給她的匕首。
    剩下的那個衛兵連忙扯住她的長發，卻發現手里力道為之一空——希德莉法已經揮動匕首，將自己那頭保養了十多年的，如瀑布般美麗的淡金色長發，沿著頭皮徹底地割斷了。
    她反手就將匕首扎進衛兵的喉頭，連柄一同沒入肉里，另一只手飛快拔出他腰間的長劍，旋身拼盡全力劈斬，劍光如一輪滿月，將逼近的衛兵們斬開。
    “衛兵！”雷歐提斯恐懼地連連后退，轉身大叫起來，“衛兵！”
    話音未落，從希德莉法手里擲出的長劍，在空中低嘯著旋轉了幾圈，刺穿了他的胸口。
    周圍的衛兵如狼群般惡狠狠壓過來，手無寸鐵的希德莉法無懼地迎上，清澈透明的瞳孔里仿佛有白色的火焰在燃燒。
    她迅速逼近其中一名衛兵，對方的長劍劈斬斫入她的肩胛骨，她在劇痛中橫過頭來向前傾身，兇狠地一口就咬斷了對方的喉結。
    鮮紅的熱血濺了滿臉，她搶到了對方腰間的戰斧，反手就劈砍向后方的衛兵。
    對方舉起盾牌格擋。戰斧的第一下揮砸，砸得他后退半步；第二下，砸得他承受不住力道，被迫單膝跪倒在地；第三下，砸得盾牌四分五裂，木屑亂飛。
    希德莉法左手揪住了他的布甲領口，將他整個人用力甩出，右手戰斧猛地下劈，把這個衛兵攔腰斬成兩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像發瘋的野獸般怒吼著，沖進衛兵群里瘋狂砍殺起來，血肉和斷肢飛濺。
    然而更多的長劍、斧頭和盾牌壓上來了，連續殺掉了十多名衛兵，她自己也被利器斬得渾身浴血，遍體鱗傷，身體搖搖欲墜，手上的殺戮卻越發迅速，臉上表情也更加暴戾。
    以至于她每次揮動戰斧，周圍的衛兵們都在拼命后退，沒有人愿意和一個決心赴死的瘋子同歸于盡，更何況血總有流干的時候。
    不能再這樣下去。
    從額前流下的鮮血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視線穿過前方的層層衛兵，落在碼頭外的海面上。
    必須要……殺出去！
    腳下像是踢到了什么東西，她的目光低垂下去，看到了老維爾德被利劍穿胸而死的尸體。
    他的右手無力地張開著，從衛兵那里搶來的戰斧倒在旁邊，散發著微弱的、古怪的幽藍光芒。
    “握住它。”某個聲音在她心里響起，恍惚間她似乎看到某個身影。
    一個臉上涂著鍺紅戰紋，肌肉虬結的光頭男人的身影，看容貌似乎是斯巴達人，又像是希瑞斯人，或者色雷斯人，希德莉法看不清晰，無法分辨。
    “握住它。”那個男人的聲音沙啞低沉，“然后，斬開這世間一切的鐵與火吧……”
    希德莉法沉下身子，將那柄戰斧握在手里，冰冷的力量流入掌心。
    然后她拼盡全力揮斧。
    那柄斧頭揮出一個巨大的半圓，所過之處任何衛兵，身體都在瞬間布滿了冰霜，步履蹣跚，行動艱難。
    她向前狠狠殺了出去，接著筆直沖上碼頭，縱身一躍。
    落入冰冷的海水里，視野內逐漸黑暗起來，周圍的一切都在飛快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