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容恪番外七 夢中子規啼花落(1/3)
“容恪,容恪…”
紀容恪頭痛欲裂,他夢中好像經歷了一場生死浩劫,那一樁樁舊事重提,一幕幕場景再現,那么真實那么鮮活,仿佛又重新上演了一次。伏龍山的大雪,九龍會的廝殺,孟合歡背叛他的錐心之痛,鋪天蓋地朝他砸下來,讓他難以呼吸。
他手死死抓住床單,在大汗淋漓中睜開眼猛然從床上坐起,賀潤正伏在他身上為他擦汗,被他身體重重撞擊了一下,她倒退了好幾步,跌坐在椅子上,看著紀容恪滿是混沌血絲的眼睛。
他大口呼吸著,渾身都濕透了,汗水將他身上的絲綢睡袍緊貼在皮膚上,他精壯結實的胸肌暴露在窗外投射進來、朦朧的黃昏陽光籠罩下,他仿佛還沒能清醒意識到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他回味了很久,目光環顧四周,最終他深深吐出一口氣,頗為煩躁揉捏著太陽穴,“我睡了多久。”
賀潤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她蹲在床邊,指了指墻壁上的西洋鐘,“昨晚睡的,睡了一天一夜了。”
他蹙眉,怎么睡了這么久,是吃錯藥了嗎。
紀容恪剛想掀開被子下床,他肩膀忽然傳出一陣劇痛,這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他下意識伸手去摸,賀潤趕緊按住他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別碰,剛包裹好。你連續高強度工作了半個月,導致舊傷復發昨晚昏倒在家門口。”
她說完一臉心疼,語氣透著埋怨,“容恪,身體是你自己,沒有健康就什么都沒有了。我知道你心里苦,我知道這幾年你始終在埋怨自己,在懲罰自己,她一次不見你,你就大醉一次,兩次不見你,你就大醉兩次。可大夫的話你忘了嗎,你如果想要在她還沒出來之前就死掉,那你隨意。”
賀潤說到最后喉嚨泛起一絲哽咽,她捂著唇鼻別過頭去,眼睛里淚光閃爍,紀容恪垂眸看著地面默了良久,“一一呢。”
賀潤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她忍著啼哭說,“和家教老師在房間做作業。”
他嗯了聲,下床摸了件外套披在肩上,“我去看看她。”
一一是紀容恪與馮錦的女兒,出生于七年前的子夜時分,都說這時間出生的孩子很毒很冷性子高傲,而且天賦異稟,大多成龍成風。馮錦很無奈,只看她出生都像極了爸爸,紀容恪也是出生于子夜,分秒不差。
一一是在監獄里出生的,早了預產期前半個月,獄警在馮錦懷孕第七個月時就匯報上級停止她一切工作,只安心在單獨的房間里待產,并且安排了一支做好的醫療隊伍在獄中陪產,大家都知道她身份,更知道這孩子是華南霸主紀容恪的骨肉,唯一的骨肉,尊貴顯赫的黑幫大千金,紀容恪正牌妻子無所出,唯獨這一個私生子,勢必會愛若至寶萬千珍視,自然誰都不敢怠慢,生怕出了一絲一毫差池,被那歹毒陰險的男人記仇報復。
馮錦一定要堅持順產,她說自己才二十四歲,又不是高齡產婦,有什么苦熬不住,可這一熬就是整整八個小時,她下午四點多有了陣痛,可遲遲不見要生的跡象,就那么疼著,疼得她臉也白了,嘴唇也青了,就連瞳孔都開始渙散,滿臉的汗水就像被丟在水池里洗了一下撈出來還沒擦一樣,看得人揪心。
接生的大夫經驗豐富,是華南最具盛名的老主任,手上接了一千多個新生兒,什么陣仗都見過,什么危險都扛過,可實在架不住心理壓力太大,也慌得不行。
獄警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剛畢業分過來,對象還沒有呢,更沒生過孩子,急得都結巴了,在門外踮著腳催促,生怕馮錦一翻白眼昏死過去,這一大一小一尸兩命,那黑幫頭子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還不得跟著陪葬。
馮錦咬著牙一直熬到了晚上十點多才破了羊水,她骨縫不好開,開到三指就僵住,最后又緊急措施,勉強又開了兩個,折騰到快十二點才把一一平安生下來。
一一出生時特別瘦小,剛到正常孩子的三分之二那么大,黃恒尤為嚴重,幾乎沒了心跳,也不會哭,臉色憋得通紅,還泛著一絲紫。
馮錦其實特別害怕,在生的過程,她心始終踏實不下來,她知道這孩子來得多不湊巧,也知道她懷著的過程中多么曲折,這孩子能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她沒指望多健康,她知道紀容恪不會嫌棄,他當初比她還想要生,他甚至為了防止她偷偷做掉,還安排了兩個保鏢,跟了她好久才罷休。
護士捧著一一拍她后背拍了很久,為她順氣,一一才斷斷續續的爆發出一兩聲啜泣,那不禁風的微弱隨時都要夭折。
馮錦不知道一一經歷了什么,有多艱難才保住了這條小命,她原本還想強撐著直到聽見最后的好消息,可她實在撐不住了,她覺得自己一輩子的力氣和勇敢都花光了,生孩子太苦了。
她昏昏沉沉睡了十個小時,等到醒過來護士告訴她孩子已經活了,正在接受救治,她躺在床上呆愣了很久,忽然就嚎哭出來,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天崩地裂。
她懷著孩子這不到九個月的時間,是她最崩潰的階段,這輩子她活得跌跌宕宕,苦不堪言,可最苦的也不比這九個月苦。
她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活,卻拉扯著孩子也活了,她不敢回頭想這一路怎么過來的,她覺得蒼天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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