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似水無處可逃(1/3)
我見過紀容恪狼狽的模樣,卻從未見過霍硯塵,他一直都是西裝革履高大優雅,連頭發都梳理得一絲不茍,唯獨這一次,他蒼白憔悴得令我不忍直視。
我記得在我一次毒癮復發后,我帶著一腔無處發泄的恨意,站在他面前咬牙切齒問什么時候你徹徹底底輸一次,輸得爬不起來,是個人都可以踩踏你,連貓狗都可以在你身上爬過,我一定會讓你親眼看著我大笑。
然而當我終于見到了一次,我以為我可以大笑著說他活該廢物堂而皇之幸災樂禍,我以為他還可以站起來一臉陰沉和我互嗆,我罵他盲目自負,他罵我懷著孩子卻眼看紀容恪娶了其他女人屁也放不出來。我們狠狠挖著對方傷疤,看著彼此眼底血肉模糊,嘲笑著淋漓盡致不知瘡了多少年的傷口。
我承諾他平安回來陪他喝到天亮,他承諾我壞人一千年,可為什么,他才三十三歲就去了。
我張大嘴巴哭著,眼前只還剩下一條窄窄視線,是他凄慘得不成樣子的臉。
我哭得無力喘氣,身體內每一根骨頭都被狠狠抽離,我在紀容恪懷中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貓,品嘗著眨眼間生離死別的震撼與殘忍。
碼頭正門外越來越多呼嘯而來的警車和救護車駛達現場,停在距離這場戰事中心不遠處的桅桿外,大批警察和醫護人員從車上跳下來,他們或者舉槍不斷朝我們吶喊讓我們不要動,或者抬著擔架直奔那些躺在地上還有一口氣息吊著的手下,才安靜了片刻的海港,又一次被喧嘩打破死寂。
一名似乎是領隊的警察見到抱著我的紀容恪,他臉上表情一怔,可能沒有接收到他也在的消息,有些不知所措,他將槍收起來,打了個招呼,然而紀容恪并沒有理他,只是掃了一眼他肩章,便垂眸繼續溫柔哄著我。
警察有一絲尷尬,他轉頭看向身后指揮現場的一名官銜更高的領隊,他喊了聲葛隊,葛隊聽到他呼喚立刻走過來,在看見紀容恪時,他眉頭明顯緊蹙了一下,對于這樣的結果始料未及,在華南省一旦有兩方交火的大事發生,只要其中一方是紀容恪的人,都不是那么好辦。
紀容恪在這片龐大的省份混了這么久,從官場到江湖,從商人到百姓,他所奠基的地位與口碑到了一個很難扯下的高度,條子對于和他有關的違禁事宜,從來沒有過分干預,一般都是殺雞儆猴,然而紀容恪也從來沒有收斂過。
不得不說他人脈打點得很通,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可他畢竟還有賀家做官場靠山,這就是他分明可以在暗處坐收漁利,卻還敢堂而皇之出現在現場。
賀歸祠的威望是軍統一座豐碑,他的戰功猶如整個家族的免死金牌,他為人正直剛正不阿,可非常不湊巧的是他還有一筆格外巨大的并且不得不還的債,就是賀潤。
賀潤對紀容恪愛成了瘋魔,凡是要傷害他的人,賀潤寧死也不會允許,賀歸祠自然就要為了這個不成器的女兒出面保住紀容恪,假設這一次戰事傷及了無辜百姓,賀歸祠也不能左右什么,但是九龍會與卡門宴都是混江湖的,從某種程度而言,威脅了這個社會,條子對于這樣的情況本身就有一定寬松的考量,紀容恪沒有親自動手,他想要擇出去輕而易舉,只是這里面有三個紀氏的人,我,何一池,柏堂主,想要幫我們三個脫罪,需要耗費紀容恪很大的精力與人脈。
葛隊沉默了半響從口袋里摸出煙盒,他打開蓋子,遞到紀容恪面前,“紀先生,您壓壓驚?!?
紀容恪說了聲多謝,他將葛隊遞過來的煙又推了回去,“這幾天身體不適,不怎么抽?!?
葛隊把煙叼在自己嘴里,可打火機躥升的火苗很快就被洶涌的海風熄滅,他點了很多次也沒有點燃,他將煙從口中拿出來,盯著焦黑的煙頭意味深長說,“今年冬天風很大,雪也比往年下得兇,不知道是不是預示什么。紀先生看,這天還要變多久才能放晴。”
紀容恪果真仰頭看了看,他同樣耐人尋味說,“老天想要晴就晴,不想晴,誰都無可奈何?!?
葛隊把煙扔在沙灘上,他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海風的腥咸與潮濕,混合著斑駁的血污,在一點點吞噬著每個人的鼻息,葛隊掃了一眼遠處不斷忙碌的醫護人員和警察,“紀先生玩兒得越來越大,再這么下去,我們這邊不好為您做什么了。畢竟華南省地界太大,人也多,這兩片嘴唇上碰下,我們頂著巨大壓力真的很為難。”
紀容恪身體一動不動,我壓在他膝上,用手死死揪住他衣領,我所有注意力都還在被蒙蓋了尸袋的霍硯塵身上,我很想知道他此時冷不冷,怨不怨,他的靈魂是否還湮沒在海底,他有沒有甘心離開這個世界,他會不會在某處看著我,將這整片碼頭的斑駁狼藉收之眼底。
紀容恪凝視面前波濤洶涌的海域,他語氣陰森說,“葛隊,你知道今晚發生了什么嗎?”
葛隊不假思索說,“兩方惡性幫派交火?!?
紀容恪說,“這兩方惡性幫派,其中一方是華北老牌黑幫九龍會,今晚計劃走私一大批軍火出口境外,一旦這筆買賣做成,損失不可估量,另外一方是卡門宴,死的人就有霍硯塵,霍硯塵我想葛隊不會陌生吧,市局許多腕兒都曾是卡門宴座上賓,交情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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