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硯塵的話讓我隱約猜到了什么，可我并不想承認(rèn)，也不想驗證，我慌里慌張將那封請柬推得遠遠的，我從蹲在地上改為坐在地上，兩條手臂緊緊抱住膝蓋，只從頭發(fā)縫隙里看那張金粉色的紙。
    霍硯塵被我的謹(jǐn)慎和害怕逗笑，他拿著打火機在指尖來回擺弄，每翻轉(zhuǎn)一下磕碰在桌沿，便發(fā)出驚心動魄的一聲脆響，我煩透了，我大聲朝他叫喊能不能不要再動，他果然停下來，但也僅僅停了一秒鐘，便繼續(xù)那樣。
    “你怕什么，早就有了準(zhǔn)備的事，有什么好逃避。難道你骨子里就這么懦弱。”
    我不想理他，我從地上爬起來，打算立刻離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給任何人傷害我的機會，可我發(fā)現(xiàn)我兩只腳竟然沒有一點力氣，我才用掌心撐住地板，還沒有來得及站穩(wěn)，腿一打顫我又跌坐下來，臀部胯骨被那一下重?fù)羟猛吹梦夷樕珣K白，我不甘心又嘗試了幾次，依然沒有成功，我所有理智都被那張請柬吸引過去，它把我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我恨這樣無能而廢物的自己，我破罐破摔不再掙扎，霍硯塵繼續(xù)逼我，“打開看看。”
    我一動不動，直勾勾的盯著他，他斬釘截鐵說，“你就是在怕。”
    怕這個字擊碎了我最后防線，我用力甩擺著手臂和腦袋，頭發(fā)在我眼前飛快的搖晃，“我沒有我沒有！”
    我紅著眼大聲吼叫出來，可哽咽的聲音卻出賣了我的謊言，窗紗后沒有合住的玻璃，涌入進來一陣狂風(fēng)，風(fēng)聲有多呼嘯，寒意就有多凜冽，我凍得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冷得牙齒發(fā)抖，磕磕絆絆到一起，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響，霍硯塵抽出一根新煙，續(xù)在已經(jīng)要抽完只剩下煙蒂的煙頭上，新煙被點燃后，他瞇著眼繼續(xù)吸，煙味雖然濃烈，但很快便被越來越狂妄的風(fēng)吹散，我將目光落在那張攤開倒在地上的請柬，我顫抖著伸出手，摸住邊緣，小心翼翼的拖過來，我不敢看，可我又控制不住最后的好奇想要確認(rèn)，讓我這顆原本就不平靜今晚被他重新撩撥起來的心能夠死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我按住其中一塊邊角，緩慢的揭開，我覺得掀起它是我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它可以讓我精神死亡，讓我靈魂崩潰。
    那是非常好看的字跡，很陌生，娟秀又瑰麗，上面寫了兩塊內(nèi)容，第一個是九叔邀請道上所有有名號的人蒞臨金苑，為他接風(fēng)洗塵，同時將九龍會一半掌控權(quán)交到紀(jì)容恪手上，第二個是宣告九叔獨女麗娜將在兩月后嫁給紀(jì)容恪為妻。
    兩個月后，應(yīng)該是大雪紛飛的季節(jié)，可惜華南冬天很少下雪，總是下雨，最冰冷的冬雨，我死死捏住那片紙角，牙齒在看到紀(jì)容恪名字的瞬間狠狠咬合在一起，為什么不告訴我兩個月以后他就是別人的丈夫，為什么剛才那么機會可以講卻又偏偏死死瞞住。難道我就那么傻，傻到所有事情他都不愿說，以為能把我牢牢困住，讓我接觸不到天日，只能在那一塊狹小的井口仰望他追隨他，做一只悲哀的青蛙嗎。
    我將請柬狠狠丟開，它在低空盤旋打著轉(zhuǎn)兒最終又溜回我面前，我視而不見捂住頭，胸口里砰砰撞擊著，是吸納入肺腑的空氣在敲打碰撞心臟，五馬分尸萬箭穿心的巨痛。
    我眼前迅速泛起一片模糊，到處都是白霧，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近乎絕望的大聲嚎哭著，哭到我喉嚨疼得要死掉，我在這樣要殺人的窒息里滿目憎恨的看著霍硯塵，他一臉平靜迎接我仇恨的目光，“女人總是一面渴求探究事實，卻又不肯從別人口中聽說真相，真是愚蠢至極。你恨我把這樣殘忍的事情告訴你，可至少我沒有那么可恥得隱瞞和欺騙，你恨紀(jì)容恪不就因為這些嗎。”
    “我不想聽，我不想知道，你有沒有問過我，我想不想要你多此一舉！”
    我從地上把剛剛丟掉的請柬抓撈起來，朝霍硯塵臉上狠狠砍過去，他躲也不躲，胸有成竹坐在那里，就像看一個小丑，在人前掙扎，賣弄耍寶。他知道我沒有力氣將這么輕飄飄毫無分量的東西精準(zhǔn)的扔向他，果然我失敗了，我所有力量都不足夠那張紙片砸到桌角，它在我眼前無助的跌落，跌落在我撿起的位置上，一切回到原點，回到最初。
    最初是什么，是我遇見紀(jì)容恪之前的時光，可最初早已經(jīng)過去，從他在武三爺那里為我解了圍，從他捏著我胸牌眼眸含笑問我是叫馮錦對嗎，從那個大雨滂沱的深夜，從姜環(huán)冷漠決絕的眼神里，從紀(jì)容恪對我的每一絲好中，被鞭笞得面目全非。
    發(fā)生過的事丟掉的情還能找得回來嗎，如果就像一張沒有分量的紙，那該多好。
    霍硯塵從椅子上起身，他繞過桌子朝我走來，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我，他看了我良久，大約覺得這樣狼狽的我已經(jīng)沒必要攻擊了，他伸出手，將我從地上拉扯起來，他不像紀(jì)容恪那樣溫柔，他非常蠻橫把我扯到他懷里，我鼻子磕到他堅硬如鐵的胸膛上，疼得我眼前一花，他等到我勉強站穩(wěn)后，倒退一步和我身體分開，“想要去看看嗎，九叔最講究排場，據(jù)說金苑昨天和今天全部歇業(yè)，就為了迎接這一場宴會，場面非常盛大。”
    怪不得紀(jì)容恪連到金苑露一面都沒有，直接從碼頭殺來了卡門宴，原來金苑沒有營業(yè)，正在加緊布置九叔的天下大白宴，他們都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