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假的,全都是假的(1/3)
地上沒有月光,有婆娑交纏的樹影,有我長發飛揚的模樣。
扶住門把的手怎么顫抖得停不下來,我用左手蓋在右手上,強制性讓它停下,可它卻倔強帶著我全身一起顫抖起來。
冷,像是忽然發了燒生了病,從骨子里溢出越來越麻越來越寒的感覺。
顧溫南似乎放下了筷子,他笑出聲音說,“容恪,我不能相信。”
紀先生還在斟酒,他這一晚不知到底喝了多少,他似乎開了閘,怎么都停不下來。
“不信什么。”
顧溫南忽然用力拍了拍桌子,杯子和酒瓶四下傾倒,砸在地上,炸響之后碎裂開,嘈雜的聲音就此戛然而止,顧溫南大喊,“二十年前的紀容恪,沒有人脈沒有權勢,渾身上下的錢加起來不過十幾塊,可他重情重義,會施舍路邊可憐的人,會懂得手足情義。十五年前的紀容恪,忽然變得冷血無情,他成了九龍會里一個沒有生命的殺手,為了九叔的每個命令不顧一切,沾滿獻血,你從最底下的街頭混混兒,干到整個內地最大黑幫九龍會的堂主,再到現在,你一步步在高升,可你喪失了什么?人性,感情,快樂。那些錢堆砌得起來你生命里的陽光嗎?”
一陣風在此時從走廊盡頭的窗子外吹進來,門忽閃著撕開一條縫隙,很狹窄,我看到紀先生手上最后一只幸存的杯子,在四十五度燈光的刺目折射下,散發出一圈圈酒水的漣漪,他唇角勾著嘲諷的笑,“你鼓勵病人堅持下去,不要死在手術臺上,就用剛才那樣套路的話嗎。生命里的陽光。”
他重復完最后六個字立刻悶笑出來,“窮人的世界有陽光嗎。”
“怎么沒有?錢不是這世上至高無上的東西,錢買得來性命嗎?”
“沒錢保得住命嗎。”
顧溫南被噎得一怔,他直挺挺的身體彎了彎,“我覺得你不該傷害馮錦。”
紀先生手指關節在桌上敲了敲,“怎么,為了一個女人,要和我反目為仇。”
“你說什么呢。”
顧溫南聲音有些高反拋回去,紀先生抬起眼眸看了看他,“我本來也沒有傷害過她。”
“可你的打算是以后。我希望這個打算你可以終止掉。容恪,當一個人往后這一輩子都遇不到一份真情了,再不珍惜,活著還有樂趣嗎。”
“我沒有一輩子。”
紀先生把酒灑到地上,他重新啟開一瓶,“我只剩下半輩子了。”
顧溫南所有要說服他的氣焰都因為紀先生這半句感傷的話忽然發不出聲音,顧溫南定定看著他,陷入深度沉默。
我眼前大片模糊起來,透過那層層疊疊朦朧的淚霧,我幾乎看不清楚他的輪廓和面容。
所有語言都蒼白到可恥,可恥到至死方休。
我已經失去了力氣,最后的曙光在此時破敗得這般不堪,哪怕眨一下眼皮,動一下手指,都顯得力不從心。
我寧愿我沒有回來,我就不會聽到如此殘忍的話,我為什么要這么快回來。
怨恨不甘羞憤,赤裸裸把我一顆心戳擊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他說的真好聽,女人的傻是最好的利器,用來感動仇敵,用來保護自己,用來刺傷別人。
可紀容恪呢,我認識的那個男人呢!他不是這樣的。
那么溫柔的聲音,那么深情的眼神,怎么會是假的。
我所有癡迷的貪戀的笑容與寵溺,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一直都相信男人的眼睛不會騙人,那是唯一一處可以通往心臟的地方,難道心都是假的嗎,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可我錯了,這世上有的男人連眼睛都可以欺騙。
或者是我欺騙了自己吧。
我太想要一個依靠,太想要一個港口,我麻醉自己,我不斷洗腦,我將那么虛偽而殘忍的東西生生幻想成美好又真實,一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一直是我執念太深。
我此時覺得非常好笑,這才是一場夢吧,一場徹頭徹尾的白日夢,我總說別人在夢中不肯醒來,其實都已經活在現實里,只有我還貪戀夢里的情景。
誰玩兒得過紀先生呢,天下人在他眼中都是傻逼。
他算計得不動聲色不著痕跡,他擅用感情招降,去掌控別人的心和骨頭。到底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我這么傻,我怎么猜得出。
我低著頭大笑出來,笑到眼前潮濕模糊,笑到我覺得天地間都是暴雨狂風,是白霧彌漫,那無聲的雨水落在我臉上,我用力抹了一把,又氤氳出來更多,好像怎么都停止不了。
我隔著那絲門縫最后看了一眼坐在餐桌上沉默飲酒的紀容恪,他笑容真刺眼,他開始沉默,他在等一個愚蠢的女人回來,繼續他那一場精湛無比的戲。
我咬了咬牙,掌心托著的茶壺已經十分灼熱,燒開的茶水透過壺身傳出滾燙的溫度,我一腳將門推開,把茶壺倒到另一只手上,紀先生看到我蒼白的臉色,他立刻起身從我手上接過茶壺,他指尖也被燙了一下,他放下后蹙眉責備我,“怎么不讓服務生送進來,燙到了嗎。”
他抓住我的手,挨到他唇邊,在我通紅的掌心和手指上輕輕吹氣,涼絲絲的細風掠過被灼燒的皮膚,痛感減少了許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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