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案中案(1/2)
今日都察院奉旨問話,對象是宛平縣知縣方應物與永平伯安知。現(xiàn)在方應物到了,而安小伯爺拿著架子還沒到,所以還要等一等。趁此機會,方應物仔細想了想這高規(guī)格詭異場面背后的緣故。
面前這位右都御使戴縉是一位很有“個性”的官員。當年西廠剛成立時,由于文官的強烈反對和抵制,今上迫于壓力暫時關掉了西廠,但心里仍然對西廠念念不忘。
這時候當御史的戴縉上疏,言稱西廠有功于社稷,建議陛下再開西廠――這個論調與朝野輿論相比,是完全截然相反的,甚至是讓滿朝震驚的。不過卻正中天子心意,便以此為突破口,重開了西廠。
而戴縉戴大人也得到了汪直的感謝和天子的賞識,青云直上當了右都御使,成為七大部院之一都察院的主官。雖然戴大人已經名聲掃地不能服眾,深為科道清流內心所不齒,在背地議論里與洗鳥御史并列為科道官之恥。
與此同時,戴大人也被人視為除王越、陳鉞之外的又一汪太監(jiān)黨羽,不過又不像那兩人關系親密。
在歷史上,汪直幾個著名黨羽里,陳鉞因為致仕早也就罷了,王越直接被罷官為民趕回老家監(jiān)視居住,西廠韋瑛、錦衣衛(wèi)吳授下場都很不好。
而這戴縉在汪直垮臺后,只被南遷為南京工部尚書,盡管算是靠邊站,但仍然是正二品官員,比其他幾個結果好多了。再然后,尚銘突然失寵,戴縉也被罷官回老家。
這其中的奧妙......方應物不由得心里連連冷笑幾聲。今天尚銘與戴縉同時出現(xiàn),也算是一種歷史的慣性罷?
如果大膽假設、先不小心求證的話。戴縉這投機客只怕在風傳汪直失寵的時期,再一次向別處投機了。這倒可以解釋為何汪芷垮臺后,戴大人這個傳聞中的黨羽只是輕輕松松靠邊站,沒有被罷官免職。
比起這位戴大人,連劉棉花都能稱得上節(jié)操滿滿。至少劉棉花還是憑“本事”做官,本質上是“技術型”官僚,不是馬屁型的,更沒有去拍權勢太監(jiān)的馬屁。
方應物正陷于自己的內心世界時,忽然聽到咳嗽一聲,抬頭便見右都御使戴縉緩緩道:“如今京城之中。從邊塞回來的朝臣不多,聽說方大人當年流落榆林時多有作為,不知邊地風土如何?”
表面上這話很正常,兩個文官見面時,開場白一般都是老三樣,一是年齒科名。二是各地風土人情,三是治何經典。
不過這時談什么風土人情,很不合時宜罷?方應物推脫道:“戴中丞面前,下官如何敢妄談邊事?何況下官到院受察,并非與老大人閑談的時候。”
尚銘突然也開口笑道:“方大人雖說受察,但并非是階下之囚,何須過于拘謹。永平伯又遲遲不到。我等左右也是閑著,縱然坐而論道也無妨。”
尚銘喝口茶水又道:“我倒是聽說過,當年榆林城有了方大人,又有楊巡撫,后來還有汪公,一時間可稱得上群賢畢集,當?shù)孛婷矡ㄈ灰恍隆!?
什么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聽到“汪公”兩個字,方應物原先的猜疑都可以落實了,心頭雪亮雪亮的。
看來今天這兩位親自出面,真實目的就是向自己施壓了!其實就是想從自己這邊搜集一些汪芷的黑材料。真真假假都可以,只要是自己揭發(fā)出來的就行。
接觸過汪直的邊地官員里,回京任職的本就不多,即便有一兩個也不好找機會逼問,哪像自己直接光明正大的落在了這里。等著面前這二位的拿捏。
何況尚銘知道自己與汪芷關系密切,更覺得能從自己這里掏出點有價值的黑材料,又正好可以打著天子旨意的旗號要挾自己。
很多話都不必說出口,一切盡在不言中,兩位巨頭隨隨便便幾句話,便讓方應物便到了無形的威脅。
天子下旨讓都察院審察、東廠監(jiān)督,現(xiàn)在落實成了戴縉、尚銘兩個巨頭人物親自操刀。如何復奏天子,就是他們兩個人說了算的,都察院和東廠不可能再有別人抗衡。
這意思很明白了,如果自己在別的地方不肯配合,那么顛倒黑白、指鹿為馬這種事,時時刻刻都有可能發(fā)生的。再不濟也可以給自己安上誅心之論,對天子說自己是故意使出花樣挑釁勛臣以博虛名,而不是真心要做強項令。
一旦讓外圓內倔的天子形成了先入為主的印象,那再想扭轉就難了。到時候即便發(fā)動再多的士林清議為自己辯解,那看在天子眼中只怕也是清流們拉幫結派、黨同伐異而已,而且很有可能牽連到父親。
今天明明是為永平伯事情而來的,卻沒想到還有這個關口,真是一個案中案......想至此處,方應物覺得繞圈子沒意義,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對尚銘道:“尚公,此時不是你千方百計找汪公求情的時候了?”
尚銘言簡意賅的答道:“此時一時也,彼一時也。”
方應物繼續(xù)問道:“據(jù)我所知,汪公自顧不暇,或者說志不在此,根本無心要對你如何。你怎的反復無常,又要羅織罪名陷人于死地?”
尚銘又答道:“你我也算是打過多次交道,既然方大人坦誠以待,那老夫也說句實誠話。你若坐在老夫位置上,會將自己的小命交到別人手里么?”
方應物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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