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八章 敵勢(中)(1/2)
輿圖上以筆墨標注的信息每時每刻都會改動,因為寫的太多太密,不到十天里換了四幅。所以昨天開始,汪世顯讓人搬了兩座青瓷花鼓式的圍棋罐來,直接往輿圖上擺放棋子。
按眼下的模樣來看,代表蒙古人可能聚集所在的黑色棋子,沿著北方邊境山區密密麻麻覆蓋了一片。以至于棋子不夠用了,今天早上額外再拿兩個圍棋罐子。
與一大片黑棋子,代表大周軍隊駐地的白棋簡直少之又少。
在河北路和大同府周邊,僅止維持著一條線。落在有經驗的將帥眼里,當然知道這一條線的防御足夠完備,并不會輕易動搖。但僅僅一條線,乍看總覺得心驚肉跳。
線段的東北端還斷開了大半。導致放置在東北內地,代表部族兵源的許多棋子幾乎與中原隔開。
而線段北面,還有那些過去數年在草原屯田、經商成果的屯堡。屯堡群落本來依托道路,已經形成了網狀結構。這種結構與女真人那種一處被破處處崩潰的界壕防線不同,具備極大的縱深,足以遲滯蒙古人的行動。
但蒙古人顯然派了精銳軍隊滲透南下,南下的人馬又在穿行山區的時候放手大殺,導致己方遲遲未能獲得精確的敵情。
大周對山間賊寇們長期以來手下留情,容得他們在邊境的灰色地帶存身,一定程度上便因為看中了他們在正常渠道以外的信息收集能力,但他們既然遭到急速屠殺,能匯總的信息近似于無。
眼下這都元帥府里,只能照著各地屯堡、關隘報來的軍情,于是代表己方兵力的白色棋子,便難免淹沒于代表蒙古軍的黑色棋子之中。
身邊好幾個將帥們都點頭:「嚇人,嚇人。」
嘴上這么說著,他們倒沒有表現出多么害怕的神情。嚇人的事情這輩子見識了太多,一個個的早都麻木了。
站在人群垓心處的郭寧垂首看了看輿圖:「各部將士不動,是對的。蒙古軍本部還沒南下,沖到群山之內,直接威脅河北邊境防線的,是那些異族降人。」
此言一出,有人點頭「何以見得?」
邊上靖安民答道:「那些山賊草寇,我們也試著收拾過。年初我還安排人帶了霹靂炮進山強攻。可霹靂炮攜帶不便,打破一個寨子用大半個月,難道接著一整年里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走?當時以為,能開幾個寨子能做榜樣,結果那一群群都似茅廁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單一塊石頭不大,但要全鑿開,費的力氣不小,不值當。」
「所以……」
「我們尚且沒法在短時間內橫掃諸多寨子,難道蒙古人就能做到?他們對攻打城池、關隘的厭惡,比我們更甚十倍。都編在歌詞里唱出來了,賭咒發誓的時候用的!」
大周君臣從起事之初,局面對著蒙古軍的巨大壓力。領兵將帥能做到中樞的,無不是在戰爭中汲取經驗教訓的老資格。甚至可以說,蒙古人是他們最好的老師。靖安民說到的歌詞,大致的意思是如果我做不到什么什么,讓我去攀爬鐵一樣的關隘,把手指都磨出血云云,好些人能當場唱出來。
這么一想,要說蒙古人忽然之間有了把山間城寨當做紙糊的本領,那也未免太不現實。
「或許,被蒙古人擄掠的漢人工匠隨軍?」
「漢人工匠會的,無非是當年女真人軍隊里那些郎伉玩意兒,一個石砲就得數十人操作,上千斤重,哪里能搬到山間?總不見得那些在草原上要啥沒啥的奴隸,腦子比咱們軍器監里的匠人師傅更好使些?所以,如果有什么新鮮玩意兒能,十有八九來自西域的回回人。」
說到這里,有個早前去過隴上服役的軍將道:「我曾聽說,西夏人的旋風砲西域匠人的手藝。西域的大國,莫過于花剌子模,其國疆域數千里,雄踞
一方。突入深山的這伙人,若是花剌子模的遺民,手頭恐怕會帶幾樣絕活兒的。說不定,突破北疆防線南下的人,數量很少,只不過連續攻破寨子,刻意宣揚聲勢。」
「所以,不必被這種洶洶勢頭嚇住,我們還得等。」
「是,還得等。」
蒙古人的戰術素來如此,彼輩哪怕只有千騎,也能翕忽往來,在漫天煙塵的掩護下營造出千軍萬馬的假象。當年金軍與之對壘,宗室不知敵人所向,而己方縱有鐵浮圖這樣的重型武裝,也只能被動挨打。
在單一戰場上如此,在戰略方向或者多個戰略方向上,蒙古人把佯動、偽裝和虛張聲勢更是運用得爐火純青。而且他們在草原上習慣了挾裹失敗部落的人丁,當年攻入金國境內的時候,驅使著數以萬計的漢女干軍隊東奔西走,愈發讓人找不到蒙古軍本部的動向。
好在大周的將帥們積攢了足夠的戰爭經驗,也時常在軍校里復盤。大家已經慢慢學會了摒棄假象,等著假象之下深深掩蓋的蒙古軍主力自己冒出來。
這就像是與手持利器的格斗高手對面搏殺,那高手右掌中長劍飛舞來去,一片銀光,左手還甩著一柄流星錘,呼呼地帶風。
新手但凡被對方的劍光迷了眼,但凡多聽了流星錘舞動的風聲,就會被那其中虛實變化帶亂了陣腳,隨即喪命。
而老手深知,無論那高手把武器盤舞得何等炫目,最終總得一家伙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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