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六章 前任(中)(1/2)
早年大宋、大金各守邊境,極力雙方隔絕海陸聯系的時候,影響力波及到周邊各小國。
于是高麗國對中原局勢只能連猜帶蒙,雖知改朝換代,卻不曉得其中具體的緣由、經過。外人都說大周是武人政權,高麗人便將之擬為本國,認為其類同于近百數十年來憑借內訌和暗殺,逐漸架空王室、壓制文官的武人政權,以為兩方頗有共同語言。
此后數載,高麗與中原在海運和商業上的合作漸漸密切,高麗人陸續知道了兩件事。
一件事是在兩年前,曾有身份莫明的海寇在南朝的海面上大砍大殺,甚至登上宋國的土地,攻下好幾處宋國屯兵營寨。
二是大周軍中武人私下串聯,意圖阻礙國中糧運,以迫使皇帝郭寧盡早結束與草原***的戰爭,進而把點移到宋國,結果引發了一陣風波,即將來到高麗的尹昌,便因此丟官罷職,不得不乘槎浮海。
這兩件事情,高麗人依然用他們習慣的武人內訌視角去判斷,愈發覺得大周效法高麗,亦步亦趨,但那大周皇帝治下不得法,以至于武人肆無忌憚,遠遠及不上我高麗國的崔公雍容閑雅,處之自若。想到這里,很多高麗人便油然生出幾分自豪來。
不過,雖說師徒之份分明,兩家的體量差異是明擺著的。
中原王朝只要不陷于內部的爭斗以至四分五裂,對于周邊的地方政權而言,始終都是龐大到難以想象,跺一跺腳山搖地動的可怕存在。那位大周朝的前任南京留守也是如此。
他在中原固然狼狽,可來到高麗,卻如巨石入水,瞬間激起層層水浪。恰逢時局特殊,更引來各方。
崔忠獻的長子、樞密院副使崔瑀這陣子一直在家稱病。父子兩人同時重病,也不知誰真誰假,又圖的什么,高麗朝堂上的詭異氣氛便是由此產生。
當然崔瑀絕非真病。他年僅十歲的時候,就曾陪著父親校閱兵馬,崔忠獻最近兩次廢立高麗國王,都是長子崔瑀出面,奉詔接送新君入宮。二十年的歷練,已經足夠讓崔瑀擁有足夠的政治智慧。
他之所以病,只因為他鬧不清楚自己的父親究竟病了還是沒病,更鬧不清父親的病是源于疾病本身,還是父親身邊那群親信如池允深、柳松節等人的攛掇。
崔瑀身在府邸不出,對外界局面的了解卻不因此延緩。禮成港方面的文書才到開城,他就已經獲得了謄抄的副本。
「因為我國各地制度多有僭越,不合落在大國***眼中,故而莫使那尹昌走海州陸路,而直接抵達禮成港?」
崔瑀是高麗國有名的書法大家,真、行、草無所不兼,草則如迅鶻飛空,輕風卷霧;真、行則如陣馬齊首,步驟閑舒,無不中規。但這會兒他心中疑慮,怎也定不下心把一篇《洪范》寫完,干脆將手中來自宋國宣州諸葛氏所制的三副筆扔下?!?
「這理由簡直是胡扯,我國幾百年來的習慣如此,中原王朝認或者不認,都改變不了現實,所以早就有了視而不見的默契。既如此,我們哪有忽然間鄭而重之,將之作為密不可宣的道理?」
他拿著文書副本翻了翻,隨即冷笑:「果然,這建議必定是崔俊文提的。」
整篇文書竭力擺出公事公辦的姿態,走的流程一板一眼,全然沒有提到如今事實管控禮成港事務的上大將軍崔俊文。但禮成港的事情,哪一樁繞得過崔俊文?這樣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高麗武人政權近百年來的基調,是各種各樣的叛變、出賣、內訌和暗殺,作風其實不似中原的軍閥,而類似江湖幫會搶奪檔口。崔忠獻是其中尤其心狠手辣者。
比如崔忠獻上臺的關鍵一役,是他在攝將軍任上親自帶了七八條好漢,登門殺散仆役數十人,親自捅死了宰相李義旼。
當時跟隨崔忠獻火并李義旼的兩個親信,一個是崔忠獻的弟弟崔忠粹,一個是外甥樸晉材。沒多久,崔忠獻又親手殺死了弟弟,挑斷外甥的手腳筋,將之流放。
此類事情發生以后,結果就是崔忠獻身邊的親信總在換人,昨天的親信今天可能就成了死掉的叛逆,而今天的親信試圖自保權勢,立刻回引起崔相的懷疑,于是又預訂了明天的叛逆名額。
現任不斷砍殺前任的情形一輪輪地不斷發生,于是除了崔瑀這個世子,還有幾個手上毫無實力的文臣之外,誰都不是不可取代。
但這種局面,在最近幾年一下子變了。
上大將軍崔俊文憑借與上國使臣熟稔的優勢,一手主導了崔忠獻由權臣到權高麗國王的進步,而后數年,又長駐禮成港,把持著海上貿易的細務。
海上貿易的利益一年比一年巨大,財政優勢使得崔相的地位再也不能動搖。而具體管控貿易之人也由此坐大,漸漸形成了以崔俊文為首,池允深、柳松節等人為羽翼的小團體。
反倒是世子崔瑀因為和文人走得太近,隱約被崔相排斥。
最近數月里,掌權小團體里的池允深、柳松節兩人對外宣稱說崔相已經重病彌留,隔三差五地催促崔瑀前去探望自家的老父。
崔瑀無論如何都不響應,待到指責他不孝的風聲四起,他就干脆宣稱自己也生了重病,奄奄一息。
與此同時,崔瑀授意自家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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