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開源(上)(1/2)
慶山奴默然半晌,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苦笑道:“郭宣使,你好大的胃口。”
數月前郭寧起于草莽時,還對朝廷體制茫然無知,但此后他執掌重權,親眼目睹了中都城里重重動蕩,成長很快。于是在兇猛之外,他便愈來愈多地擁有了深沉狡詐的特質。
這會兒他繞了幾個圈子而向朝廷索要的東西,便切切實實地打在了朝廷的軟肋上,又切切實實展現了他的強橫和自信。
郭寧的意思很明白,他在山東東路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完全不仰賴于朝廷的準許。
朝廷任命的其它宣撫使,都必然靠著朝廷威嚴來壓制地方,朝廷所給予的權力,是他們在地方行駛權力的基礎。
但郭寧不同,他所倚靠的,自始至終都是自身糾合的武力。而他對這支武力的掌控,則源于朝廷北疆防線崩潰后,他本人拼死斷后掩護,而贏得的巨大威望。
楊安兒的叛軍如何,或者遂王在開封府聚集起的力量如何,中都朝廷只能大致估算。可皇帝本人靠政變上臺,對定海軍的強悍武力實在是記憶猶新。所以,當他想讓叛賊和逆子兩敗俱傷,首先要保證的,便是定海軍不牽扯其間,以免這頭惡虎把消耗戰打成了速決戰。
不過,徒單鎰一死,皇帝在中都朝堂的皇權大張,底氣也跟著漲了不少。所以他想得有趣,竟比照著當日徒單鎰給郭寧的酬勞,拿出了一個從一品的官位,以此作為誘餌或補償。
或許皇帝覺得這就足夠了吧。
而郭寧將山東東路宣撫使的官位視若無睹,便是在對皇帝發出嘲笑: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或者,我唾手可得的東西,你再賜予我一遍,有什么意義?居然還要我感恩戴德,然后張嘴吐出必得的利益?
皇帝陛下,你多大的臉?你莫非當我是傻的?
既然皇帝自家遣使登門,那么郭寧要的,一定比皇帝愿給的更多!郭寧要的,是皇帝為定海軍在遼東的活動大開方便之門,授郭寧以全權!
向遼東伸一伸手,倒不是郭寧突發奇想,而是他和幕僚們盤算許久的計劃。
定海軍抵達山東,已經大半年了,但因為過程中與蒙古軍惡戰了一場,完整控制登、萊、寧海三州的時日尚短。
郭寧麾下數以萬計的軍戶和民戶,才剛剛開始春耕,超過百萬的田畝還沒有見到產出,各處的糧囤只出不進,其實開始有些緊張了。
登萊各地的礦產,還沒有變成源源不絕的武器、農具和錢財。但礦工和匠戶們的血汗錢不僅不能克扣,還要優厚給予,所以移剌楚材都開始盤算,是不是應該找個理由,打一打登州和寧海州地方鄉豪大戶的秋風。
再如軍府的各個部門,諸多管理的想法,少量沿襲了舊制,但還有很多是因地制宜的創新,這些想法有沒有用?合適不合適?這些在位的官吏是不是合格?都需要時間來檢驗。
軍隊也是一樣,將士們固然勇猛頑強,可他們在英勇奮戰之后,也需要得到回報。
將士們想成親,想看到新得的田地豐收,想看到手頭有些閑錢,想看到老婆的肚子大起來,想看到自己的新家里,慢慢地多一頭牲畜,多一件家具,多一件衣服,多幾個鍋碗瓢盆,多一件能留給后代的、結實的鎧甲,甚至多幾個圍著桌子吃飯的人。
郭寧是出身于行伍的統帥,一向了解將士們的心思。他知道在特殊時刻,將士們是有巨大潛力可以壓榨的,但身為統帥,卻不能把這種壓榨當作常態。身為統帥,要把將士當人看,將士們才會愿意為你出生入死。
所以,這些都要慢慢來,都需要時間。
在所有這些事見到成果之前,定海軍并不會有大規模的動作。正如郭寧此前通令部下的,高筑墻,廣積糧,一步步有條不紊,把基礎夯實再圖萬丈高樓,才是做大事的王道。
郭寧在慶山奴面前嚷著要與密州國咬兒大戰,那純系胡言亂語,嚇唬不知底細之人。
但想要做大事,又不能僅僅把眼光局限在跟前的一畝三分地。
有古語云,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又有云,寧輸數子,勿失一先。這兩句古語,正如亂世將至而人皆有意逐鹿的狀態。
自家的地盤固然要好好經營,厚蓄實力,而向棋盤外圍落幾手閑棋,卻也必不可少。
定海軍已經落了好幾手閑棋在外,眼前看來,閑棋并不會帶來地盤和兵馬,長遠來看,卻對實力的提升有著巨大的作用。
往遼東方向伸手,自然也有其影響。且不談長遠,只看最眼前的一樁:
宋金兩國之間官方或走私的貿易綿延百載,真正數量巨大而能帶來巨額利潤的,無非五項:宋國的糧食、茶葉、藥材,金國的鹽和馬。
以此時金國北方的局面,對糧食、藥材兩項的需求,已經龐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就算宋國海商賺錢的心比天大,也都坦然道,生意做到這種規模,恐怕繞不開沿江、沿海、淮東的制置使。至少要到這個層級,才能保障巨量的運輸不受阻礙。
問題是,金國遭蒙古軍連番侵襲,能拿出來交易的東西,卻比以前要少。金銀銅錢之類,用于少量奢侈品交易倒還罷了;能夠抵得上糧食、藥材巨額輸入的,非得有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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