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四分(中)(1/2)
前院里,郭寧繼續(xù)詢問李云。中都城里的許多事情,雖然有杜時升三五不時從海道發(fā)信來講述,終究不如李云當面說得清楚明白。
兩人一問一答,郭寧問得詳細,并不止針對眼前的舉措,而是有關(guān)軍、政、經(jīng)濟,無所不包。李云答得周全爽利,有實在不知道的,也直接坦承,并不敷衍。
隨著郭寧地位漸高,公務(wù)繁忙,他又是武人性子,平日里接見部屬,從不拖泥帶水,鮮有超過一刻、兩刻還留人不去的。
今日他與李云談話,卻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不停。期間聽說李云今天才進城,見了兄長就來拜見,郭寧還讓倪一取了些點心來,給李云就這茶水,墊墊肚子。
如此一來,花大娘和呂函聊天的時間也就寬余。
這會兒呂函坐在屋檐下頭,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紡車,其實半天沒攥出一個線頭來,她也沒注意。
小院角落里,呂樞見姐姐和花大娘聊得入港,好幾次想過來湊熱鬧,都被呂函趕走了,只能氣咻咻地拿著自家的刀盾,繼續(xù)練武。
花大娘這等教坊司培養(yǎng)出的妙人,確實是有本事的。其實她和呂函熟稔的時候,也就定海軍駐扎直沽寨那一個多月,到現(xiàn)在隔著四個月沒見了,可看兩人這會兒的親熱樣子,倒像是十幾年交情的閨中密友。
她壓低了嗓音:“真是因為楊妙真那個蹄子?”
呂函打了花大娘一下,有些茫然地想了想:“也不像……他們才見過兩次。”
呂函一直覺得,自己是最了解郭寧不過的。她曾見過郭寧光著屁股下河捕魚,曾和郭寧一起在城池廢墟中躲藏,和郭寧一起收殮過雙方的父母長輩。在呂函眼里,郭寧始終都是那個勇猛兇悍,上了戰(zhàn)場就全不惜命的暴烈少年;而郭寧之所以保持著這種近乎狂躁的性格,是因為他想在亂世中保護身邊之人,卻總也做不到。
但今年以來,郭寧變了很多。他變得深沉,變得擅于謀劃。他習武以外的時間,愈來愈多地投入到軍政事務(wù)里,也愈來愈像是一個深沉剛毅的政治領(lǐng)袖。
這種變化,難免讓呂函覺得奇怪。
就像是現(xiàn)在,兩人的婚事將近,呂函心底里甚是甜蜜,可郭寧卻總是心事重重,這幾天里暢快的笑容都沒有。
這不正常!
看看李二郎,人家要迎娶王扣兒的女兒未娘,這幾天喜成什么樣子?整日里笑得,嘴都咧到耳朵后頭了!
可郭寧呢,對這婚事真不太上心,先前還說什么集體婚禮,簡直荒唐!
呂函還注意到,這幾日軍府里的氣氛總顯得有些詭秘……當然,這發(fā)現(xiàn)不能和花大娘說。可不正常總是真的!
呂函竭力讓自己不要多想,可花大娘這么問起,她又忍不住多想。
“不會是楊妙真的關(guān)系。”她慢慢地道:“六郎的性子,我很清楚。他自幼不靠旁人,習慣了天大的事自己一人做主,最厭惡有人向他指手畫腳……如今地位高了,更是如此。若迎了那楊妙真入來,不是憑空給自己找了個影響力巨大的岳家?”
呂函停下?lián)u動紡車的手,露出思忖的神色:“六郎的部下們,如今大體是饋軍河舊部為一股,河北匯聚之眾為一股,山東本地新投效之人為一股。可楊安兒的勢力,足能把饋軍河舊部和河北之眾全都壓過,還可以和山東人講些舊交情……光這一點,六郎和楊妙真就不可能!再者說來,楊安兒是反賊,六郎可還沒有……”
話還沒說完,花大娘已經(jīng)目愣口呆,忍不住大叫:“我的天爺呀,我的呂家小娘子呀,你一直就是這樣盤算你男人的嗎?”
“倒也不全這樣,不過……”
呂函還想說什么,花大娘已經(jīng)撲了上來:“別說!別再說了!你聽好了,我教你個正經(jīng)的路數(shù)……”
“什么路數(shù)?”
花大娘湊近呂函的耳邊,咕咕噥噥地說個不停。
呂函沒聽多久就臉色通紅,過了會兒,額角連熱氣都冒了出來。
呂樞鄙視地看看兩個娘們兒,覺得她們斷然沒說什么正經(jīng)話題。當下便提著刀盾,自顧往院子外頭去,找阿多玩耍。
到了前頭他才曉得,李云已經(jīng)走了,而郭寧還在自家屋里深思。
近幾日里,郭寧常常如此。
政務(wù)司的司吏吳褚前來交待公務(wù),在院門就被倪一阻住,和幾名同伴一起在門房等著,還額外被示意噤聲。
呂樞被阿多領(lǐng)著,到前院的練武場去玩耍。院落里的扈從們鴉雀無聲,沒有一人敢亂動亂說話。
大半年前,郭寧只是河北塘濼間一個掙扎求存的士卒,當時他盤算事情,只要算到身邊數(shù)人,只要考慮一州一縣里的敵我動態(tài)。
但在那場大夢以后,郭寧覺得自己變了。
變化的關(guān)鍵不在于他從夢里知道了什么……那些記憶,郭寧自家做了本簿冊偷偷記錄下一些,但還有很多,隨著時間推移,漸漸模糊……關(guān)鍵在于,他在夢里獲得了獲得了站在歷史長河之上,俯瞰一切的經(jīng)歷。
有了這個經(jīng)歷,他就有開闊的眼界,就有通盤推算全局的本能。
況且,這數(shù)月來,郭寧本身又在不斷成長。
自他在饋軍河集眾,到現(xiàn)在才短短七個月。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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