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劍問北燕 221.災民與乞丐(1/2)
江湖上的花子門,與自主擇業的乞討者之間,都存在怎樣的區別呢?往復雜了說,可以從技藝、組織、切口、春典、師門等等諸多差異開始講起;但綜合來說,其實就是兩個字罷了,傳承。
包括乞丐在內的江湖老合,到底是一群怎樣的人呢?他們超過九成以上的人,都是最底層的窮苦人家出身。富人家的孩子當然可以選擇習文或是習武;但窮人家的孩子,就只能盡早外出做工,賺些銀錢來貼補家用。除了一些極個別的好命人,能夠進入酒樓、貨站之類的商號學徒幫工意外;其余的孩子們,便只能的踏入江湖道這條唯一可走的路。
所以說所謂的江湖道,其實只是平民百姓的生活環境而已;而廟堂文化雖然與市井文化格格不入、又顯得那樣的高不可攀,但畢竟二者也是共存于一片天地之間,彼此互相依托、是共生共死的一種親密關系,就仿佛是銅錢的正反兩面一般。
范文正公也曾有‘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千古名句傳世。
江湖道,就是僅存在于黑夜之中的人世間;而那漫布天河的燦爛星芒,便是千百年來前赴后繼的江湖兒女。而哺育諸多江湖兒女,令他們可以繁衍生息、綿延不斷的土壤,就是那浩如煙海的舊禮儀、老規矩。
套句俗話來說,就連街邊的小孩都聽過一句話,叫做十家江湖九家騙。但為何分明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直到千百年之后,仍然還有江湖人的立足之地呢?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們秉持著經過了無數江湖前輩、反復修改更新的規矩與底線。
在新入道的后輩眼中,這就是束縛自己手腳的刻盤教條主義;但在那些江湖前輩眼中,這些卻正是他們本人、乃至后輩兒孫能夠生存繁衍的全部依仗!各家門里的規矩守則,就等于本門子弟用來盛飯的碗;而江湖道的大規矩,就是全部江湖人的一口大鍋。處罰壞了規矩的江湖子弟,其實并不是要顯示某人的身份如何高貴;而是因為要借他的錯誤,來警示所有的后輩兒孫,不要砸了自己手里的飯碗,也不要砸了江湖同道煮飯的鍋!
就拿建康城的情況來說,真正身在江湖道的乞丐,或許有凍死的、病死的、或是被人打死的例子;但卻沒有一個是被活活餓死的;但對于災民來說,去年那個寒冬一過,還能見到如今春暖花開季節的人,就只剩下了四成左右。這二者之間的差異,已經不言而喻了。
那么為何有門戶的乞丐,都會選擇在城外的土地廟棲身,而只把位于城中的破瓦寒窯、當作臨時聚集點呢?首先來說,為了防止夜間起火,那座城池都不會允許私起明火取暖。試想一下,一個陷入了沉睡之中的城市,在幾間破瓦寒窯之中燃起了幾堆明火,這乍眼的程度分明就是在給自己招禍!
乞討雖然不觸犯王法,但在城中縱火、卻是一等一的重罪!
其次,就是有門戶的乞丐,通常都有存儲應急口糧的好習慣。盡管他們積攢的那些陳糧腐糧、也不值什么銀子,放在大街上都沒人愿意去碰;可一旦被那些吃草吃土的災民發現,也定然會被一掃而空;再加上年輕力壯的乞丐本就極少、而建康城的夜間活動也是極為豐富,經常會有人從倉庫飯莊等地、討來大宗廢棄物資,也就會面臨人手不足、或是城門已然關閉的情況。那么每當遇見這個情況,就可以在有自家兄弟值守的臨時聚集點過夜;只待明日城門開放后,或是回家喊人、或是與這些換班的值守兄弟一起運糧出城也就是了。
可今日這座建康城怪異頻發,不但位于回春堂附近的藥王廟,已然被各地流民全盤占據;就連城中那個留下了丐幫記號的破瓦寒窯,也是無人值守的狀態。在出城之前,沈歸也特意去寒窯之中探訪了一番,除了一個盛滿了泔水的大木桶之外,也沒有任何發現!
這個大木桶里面所盛的泔水,應該是從某些飯館酒樓后廚搜羅來的。以木桶散發出的酸腐味道分析,這應該至少是三天以前的存貨了。按照常理來說,從酒樓后廚搜羅回來的泔水,在倒去了湯汁以后雖然干貨十足,卻也非常容易腐朽變質,所以也從來都沒有留泔水桶過夜的說法。由這一桶干貨不難看出,顯然就是在三日之前,負責值守的丐幫兄弟遇見了什么意外,撤出城去的時候又極其匆忙,把這一桶吃食給遺落在了這里……
那么他們的匆忙撤退,與伍乘風的人間蒸發,到底存在著怎樣的關系呢?
出城沒走多遠,他們這一行五人,便來到了位于北城的一間土地廟前。
乞丐雖然都是赤貧之人,但他們由于工作性質的原因,生活習慣還是非常規律的,與那些侍奉佛祖的僧侶、耕種莊家的農夫也沒什么兩樣,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現在已然入夜多時,這間城北土地廟中仍然還是火光攢動、人聲喧囂……
“堂上有爺叔在嗎,魯東來的團官來掛桿子了”。(有大輩乞丐在家嗎?范家門的同行,路過此處拜門)。
沈歸站在廟外喊了一句切口,那原本喧囂吵鬧的土地廟中,剎那間變得安靜下來;緊接著一陣悉悉索索之后,一位相貌頗為年輕的大小眼乞丐,從門縫里探出了半個腦袋,仔細瞧了瞧沈歸的相貌之后,納悶地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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