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西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一片昏暗，空氣在不算寬敞的營帳里流淌得甚為緩慢，安靜且沉悶。
    恍惚中，帳外四面八方涌現出將士們的呻吟聲。
    韓小西走出帳篷的瞬間，淡淡的血腥味撲鼻而至，熱風在山谷間盤旋，將那些灑落在巖石上、泥土里的鮮血蒸發殆盡。
    營地早已被清理了一番。
    昨夜的暴雨似乎洗刷了一切，沖淡了一切，但停留在韓小西心底的沉重之感卻永遠沖刷不去。
    終是親歷了一場殘酷而血腥的戰爭，一夜之間，這里成了多少人的埋骨之地啊！
    帳門外，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
    “你就是韓小西吧，將軍請你過去一趟。”兩人俱抱拳，態度恭敬。
    韓小西想了想，說：“是封將軍嗎？”
    “正是。”
    “請！”
    韓小西微微抿了抿蒼白的唇瓣，跟著兩人前去封煜所在的營地。
    腦中似還殘留著眩暈的余韻，頂著似火焦陽，眼前有一陣發黑，韓小西咬著舌尖才算清醒。
    “這個就是將軍的營帳，請您稍候，小將先進去通報一下。”
    兩人拱了拱手，雙雙進了帳篷里去。
    不一會兒，兩人出來，道：“將軍有請。”
    兩人的態度實在太客氣了，弄得韓小西倒有點不太好意思。
    “勞煩兩位大哥了。”韓小西回禮。
    營帳中，封煜正盤坐在榻幾之后，雙眸定定地望著來人。
    韓小西臉色蒼白，唇瓣上毫無血色。
    “小人韓小西見過大將軍。
    “昨夜報信之人便是你吧。”這句話是肯定的語氣，看來封煜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正是小人。”
    “坐吧。”
    韓小西抬頭，正見封煜指著自己左手位置之下的一個座位，眸中溢滿了笑意。
    韓小西有點囧，這位置也太近了吧。
    “小人怎敢，怕弄臟了大將軍的地方。”自從昨夜暈過去，自己就沒洗過澡，身上不僅有血腥味，還有汗臭，實在難以近人。
    封煜含笑道：“你站在我這營帳里，就不怕弄臟了？”
    韓小西答不上來，楞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封煜見這少年被問得手足無措，倏然笑出聲來，從榻上起了身，走到他面前，這才發覺眼前這面容普通的少年堪堪到他的胸口，雖然穿著鎧甲，但身形相較于大部分的將士來說，還是瘦小了很多。
    “昨夜我見你手上很是有章法，想必練過功夫？”
    韓小西依舊低著頭顱：“是。”
    “哦，難怪。”封煜輕輕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將軍，小人今年十六。”這是實話。
    東漸國規定一般十五歲以上男子必須參與征兵，除了那些身體殘疾或患病之人。
    封煜倒并沒有什么驚訝的神色，依照韓小西的身形和樣貌，十六歲已經算大了。
    “你雖然年齡不大，但本事絲毫不亞于其他人，這樣吧，我今日就任命你為百夫長，如何？。”
    韓小西激動得說不出來話了，只是呆呆地問道：“真的嗎？”
    見這少年很是憨厚，封煜忍不住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笑道：“你放心，這不是做夢。”
    韓小西咧開了嘴，瑩潤的眸子彎成了月牙兒。
    忽然，帳外走進來一名侍衛，對著封煜道：“大將軍，諸位將軍已到。”
    “快請進來！”
    封煜原來已經請了諸位將軍，想必是商議大事了，那自己也該告辭了。
    “大將軍......”
    封煜又拍了拍他的頭頂：“你留下。”
    稍后，諸位將領魚貫而進。
    韓小西尷尬地躲在一旁角落里。
    這里站著的可都是將軍，他一個小小的百夫長擠進來，真的是格格不入。
    封煜依舊坐回了榻上，隔著榻幾，他語氣溫和：“諸位請坐下吧。”
    于是十位將軍紛紛落座，獨有韓小西站在最末端。
    封煜朝外喊了聲：“來人，添座。”
    頓時，所有人都望向了唯一站著的韓小西。
    但沒有人議論什么，因為既然是封煜看重的人，那必然是有原因的，只不過，這位瘦小的少年究竟有什么樣的本事能得到鎮國大將軍的青睞呢？眾人一時之間也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守在外面的小將就搬來一張椅子，韓小西很是惶恐地坐了下來，十分不安地望向封煜，封煜見他也坐下了，這才開口說道：“諸位，你們剛才也看到了，這位小少年名叫韓小西，你們可別看他瘦瘦小小的，尚屬稚嫩，但他身手不凡，而且，昨夜第一個發現敵軍來襲的便是這位看似不起眼的少年！”
    這話一出，眾位將領也都很是驚訝而又贊賞地看著韓小西，當然，也有人持著懷疑態度。
    這樣一個少年，怎么可能會發現，連哨兵們都沒在第一時間發現啊！
    “好了，今日我找你們來，并不只是為了這位小少年，另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們大家一起來商討。”
    眾人也都正襟危坐，凝神靜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