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不深，隔壁的那個讀書人又開始咳嗽起來，杜若春睡得迷迷糊糊，不曉得過了幾久，房門又被人推開了，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她睜開眼睛，見趙澤野捧著一包東西，發梢上還沾著露水，夏夜露重，他是去了何處？
    他把油紙包裹的東西擱在桌子上，坐下喝了一杯冷茶，看她也醒了，走過去給她把脈，確認她和孩子沒什么問題，說:“再躺一天，要是真的沒事，就可以下地走路了，不過這兩個月還是不能多走，尋常我早點起，去外頭買上菜，你就在屋子里歇著。”
    她打了個哈欠，睡眼迷蒙，往他懷里鉆，嗅得清冷的味道，問他:“你剛才去哪里了？”
    “給你買了些蜜餞，不知道郡里的會不會好吃一些，你嘗嘗。”
    他取來蜜餞，喂她吃一顆。
    這回買的蜜餞沒有先前那般甜膩，也更新鮮一些，她不討厭。
    “嗯，挺好的，我愛吃這個。”
    “你愛吃就好，明兒開始，喝完藥就吃這個了，可別再叫喚藥苦，良藥才會苦口的。”
    “好罷，反正在你身邊我就是個藥罐子，不是吃這個藥就是吃那個藥，藥就沒停過，早就習慣了。”
    “呵，你好意思講，我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你這么多藥，還不是因為你體虛，我才喂你吃藥的？你可曉得，有些女人，做姑娘的時候就體虛，生兒育女之后，被孩子分走大半精血，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百病纏身，三十多就死了。你可不能成那樣，得好好養著。”
    他自然是關心她的，如果她真的因為生孩子成了那副病懨懨的模樣，寧愿不生的好。
    孩子只是陪伴幾十年的人，媳婦才是陪伴一輩子的人。
    她吃著蜜餞，心里甜滋滋的，賴著他不肯放，他無奈道:“我得去把你的衣裳洗了，再燒點水給你洗臉洗腳，先放開我，馬上不就回來了。”
    這段時間身子莫名地發福了些，雖然肚子還不見長，臉上卻變圓了。
    四爪扒著人，像只賴皮的懶洋洋的貓兒。
    他拿手捏了捏她圓滾滾的臉，笑著離開房間，到門口燒了熱水端進來，親自給她洗臉洗腳。
    等安排好了她，趙澤野自己匆匆拎著一桶涼水，到屋里的洗浴間沖了個澡，一身濕漉漉地走出來，披著褂子，敞開胸懷，杜若春坐在床上看他，忽地想起今兒他還沒時間讀書，這一陣忙活，耽誤了他多少事。
    “相公，你看會書罷，我也睡不著，在這陪你看一會。”
    他問:“你要看什么書？我可沒帶閑書來。”
    “你隨便拿一本給我就行了。”
    他從房間另一頭的書桌上取來一本《春秋》與她，她縮在床上翻著書，他坐回書桌邊，研磨溫書，屋中兩盞油燈，也是她特意要求的，馬上要考試了，多一盞燈方便兩個人生活
    ，也對他的眼睛好，沒必要省這幾文錢。
    趙澤野看了一會書，就聽見房中的呼嚕聲，杜若春拿書蓋臉，睡得正熟。
    他走過去取走了她臉上的《春秋》，給她蓋了棉被，吹熄了床邊小幾上的油燈，又坐回去溫書了。
    翌日，杜若春一覺醒來時，身邊早就沒了人影，她賴了一會床，就聽見開門的聲響。
    趙澤野拎著幾樣蔬菜，一條紅色的肉回來。
    紅色的肉不是豬肉，是牛肉。
    “媳婦，中午咱們吃牛肉罷，這個溫補，對孩子好。”
    “嗯，我來做，你吃了早飯沒？吃了就去看書去，別耽誤時間了。”
    他放下菜，又出門去燒水煮面，面里照例是三個雞子，他自己只吃一個。
    杜若春覺得身上很舒服，沒什么不痛快的，穿了鞋下地，幫他端碗拿筷子，兩個人坐下吃飯時，她瞥見房間另一頭的書桌，心想這個房間也不大，大概大房間會貴幾文錢，他沒舍得罷。
    這么小的房間，他得在這里溫書，自己活動多少會打攪他，是不是要給他拿個簾子隔著。
    正想著，紀平的媳婦莫氏抱著孩子上門來了。
    莫氏帶小蜻蜓過來看看他們有啥要幫忙的，順便看看這兩口子和好了沒有。
    “妹子，才吃早飯呢？”
    莫氏問。
    “嗯，剛起呢，姐姐快坐，怎么有空過來我這，不是要在家給紀大哥做飯的么？”
    “其實做飯很快的，再說了，餓一會也不會咋樣，我出來買菜，順道過來看看你們，你有啥要買的不，我帶你去。”
    莫氏熱情地問她。
    “嗯，我想買些布，姐姐帶我去？”
    她說。
    “我曉得一家鋪子，布便宜，料子也不差，等你吃完了我帶你去。”
    莫氏說完，趙澤野頗有意見:“夫人，你這樣不方便出門，要買什么我代替你去。”
    這個不方便，一是她身子沒有完全好起來，二是秦家的人可能還在郡里。
    她曉得他的意思，說:“我覺得自己挺好的，沒有不舒服啊，而且，大白天的，誰敢強搶民女，我也不是一個人去，不是還有姐姐么？”
    趙澤野為難地看了莫氏一眼，莫氏沒聽懂:“誰要搶你了？”
    杜若春笑道:“我相公愛打抱不平，惹了不少仇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