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蔓延到橋面，比橋面高出了正常人一截小腿的距離，從岸邊到橋上還有很深的一段水路，路上已經沒有旁人，他望著白茫茫的雨水，似是一張簾幕，遮住了視線。
    帝都的夏天也會下這么大的雨，不過都是短時間的，根本不會連續下幾個時辰不停歇。
    思及此處，他的腦海里，不知為何，冒出了那個人的身影，但凡雨雪天氣，濕寒的天氣，他的風濕病就得犯了，有時候疼得沒辦法起床上朝，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定時會讓人送去緩解風濕的藥膏，那種藥膏是他的老師特制的，外頭買不到，因為趙氏一族的干系，老師才給母親熬制了一些。算來母親已經去世三年之久，不知這幾年，他是怎么忍受病痛的折磨。
    趙澤野輕輕晃了晃腦袋，明明與自己無干，為何還要去想那個人，明明他對不起自己和母親，為何要為他擔心。
    現在他最該擔心的是自己的夫人，杜若春。
    這么晚回家，她肯定擔驚受怕，不敢獨自入睡，所以今晚他必須回家去。
    賀家村，大雨連綿不絕，擋住了青山，只余下白浪千重。
    趙家的院門沒關，堂屋半敞開著，杜若春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發怔，深更半夜，趙澤野還沒回家，先前天還沒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她上里正家去問了問，里正說他一個人往山里去了，以前他也會去山里打獵，換些錢給她花，只是今天下了暴雨，賀家村的河水都漲起來，山上的水庫也沒修好，她隱隱擔憂，在屋子里發愣。
    一等，就從下午等到了子時后，外頭的天黑黢黢的，一點光也沒有，她起身點了盞油燈擱在桌子上，聽著木門被風吹響，發出吱呀的聲音，好像有人進來，她轉頭看去，門邊沒有人，只是風吹進來了，裹挾著水汽，落在門前的地上，地都濕了一大片。
    把門關起來，她打了個哈欠，光這么等著也不是一回事，他有武功傍身，若是遇見什么危險，應當能夠化解，可是總有個萬一，萬一遇上洪水.......
    她不敢再往下想，起身去取出先前買的棉布，開始為剛到的棉被繡被套。
    萬氏上午把棉被給她送過來了，她剛剛晾曬了半天，天空不作美，就下起了下雨，緊接著是大雨，村里的人都提前收工，早早地回家，關門休息。
    她一個人在家里做到第二天的清晨，公雞叫了幾聲，都不出來覓食，外頭的雨還是很大，她揉揉酸脹的眼睛，打開門，去外頭瞧瞧。
    一整夜的等待，她快支撐不住了，心底的不安越發濃重，想著是不是要去找里正，一塊去尋人去。
    剛開門，外頭的天還是漆黑一片，雨水成簾，看得不夠遠，但是她清晰地看見有個人影從外走進來，剛到院子里，她就飛身出去迎接他。
    趙
    澤野昨夜走了被水淹沒的橋，孰料橋突然被洪水沖塌了，他跌入洪水當中，起起伏伏，憑借超凡的耐力和良好的水性，從洪水當中撿回一條命。
    這會披頭散發，渾身濕透，臉上身上掛著傷口，他剛到院子里，就看見堂屋的門開了，杜若春也看見了他，兩個人對視一眼，幾乎不等他反應，她就從屋子里沖出來，跑入雨中，擁抱住他。
    他輕輕摟著懷里的姑娘，方才差點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可是想起了她，他就不曉得哪來的力氣，從那么深的水里抓住了一棵大樹的樹干，爬上去之后，挑著一個淺灘，一躍上了岸，這才平安到家。
    如果他死了，她這輩子是改嫁，還是會做個寡婦，一輩子不再嫁？
    “若春，我要是死了，你怎么辦？”他低沉的聲音問她。
    雨水從她的長發留下來，流經清澈的眼睛，流到了尖尖的下巴，她曉得他肯定發生了意外，所以這么問自己，如果他昨夜死在外頭，她不用思索，肯定是為他守寡了。
    “我給你守墓罷。”
    她把臉靠在他胸膛上，聽著里邊強有力的心跳，明白他還活著，活的好好的，自己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如果我真的死在外頭，你不必為我守墓，你再找個人嫁了罷?！?
    他說。
    “才不要.......”我心里只有你，除了你，誰也沒辦法住進我心里了。
    良久，趙澤野揉搓她濕掉的長發，說:“進屋去罷，別淋雨了。”
    “嗯。”
    她牽著他走進屋子里，床上早已備好了干爽的衣裳，她找出一條干的汗巾給他擦臉和身體，說:“灶房里熱著水，你先去洗個澡，換掉衣裳。”
    他擦了一把臉，看見她身上也濕透了，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走到灶房去，尋常她洗澡的大木盆里倒滿了熱水，兌了些涼的，他脫了自己身上的濕衣，蹲在木盆邊上:“先給你洗?！?
    她捂住胸口:“我自己洗就好了?！?
    他唇角露出笑意:“我想給你洗。”
    “.........”
    以前該看的都看過了，她扭扭捏捏，脫了衣裳，坐進木盆里，背對著他，他的大手拿著木勺，舀了熱水沖洗她的秀發，看著水流從頭發流到后脊背，后脊背上的肌膚白皙柔嫩，沒有半點贅肉，根根肋骨清晰可見，她還是瘦瘦的，這些天長出的肉，都長到了胸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