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怯拉車(1/3)
?徐府院里院外,一片哄聲大笑,
張齊轉眼再往桌下瞧,那十兩銀子已經被管事踩在了靴底,他只好訕訕爬起來,伸袖抹了把擠出來的熱汗,把那條手絹撂在桌上,再尋鄒應龍時,人家早被徐三公子把臂扯進內院去了,
燈披彩掛,花滿廳堂,兩廊風動,紅袖穿梭,內院之中六十多張圓桌規整棋布,四百余把椅子按品位分撥,徐瑛拉著鄒應龍穿過桌陣直奔正廳,高聲道:“爹,您瞧是誰來了。..”
徐階一身華服立于廳中,拈髯微仰頭正望著壁上那紅底金漆的巨幅壽字沉思,聞聲緩緩轉過身來,鄒應龍趕忙緊跑幾步,近前倒身下拜:“應龍給恩相請安,愿恩相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徐階瞇目而笑,亮掌心虛略一托:“起來吧,你遠道而來,不必多禮了。”
鄒應龍聽他聲音有些不對勁,叩完頭站起身來,見徐階膚色灰暗,頗顯憔悴,又不好多問,徐階看了出來,嘆道:“近來思慮稍多,有些上火牙痛,不礙事的。”鄒應龍道:“恩相合當珍重身體,不可為國事太過操勞。”徐階苦笑著瞄了兒子一眼:“有什么法子呢,別人指望不上啊。”徐瑛笑道:“爹,您看這大喜的日子,您又來臭我。”徐階道:“你呀,有云卿一半,我也就知足了。”鄒應龍覺得身上熱乎乎地,有一種貼心貼肺的親切,趕忙折身揖手道:“三公子才識過人,只是您一直沒有讓他放手去做罷了,【嫻墨:辦壽事是放手了,結果搞出來這么一套,隔院兩層,徐階還未必知情】”
徐瑛笑嘻嘻地,一副受用之極樣子,徐階臉色立沉:“還不出去接待客人。”將他轟出,自拉著鄒應龍穿廳而過,緩步上了游廊,邊走邊道:“京師的情況,你都知道了。”鄒應龍點頭:“學生快馬回京,所以也就沒給您回信。”徐階點頭:“形勢很嚴峻,我身邊需要幫手啊。”鄒應龍明白,這種話可不是他這種人能輕易說的【嫻墨:做領導,除了要偽裝高深之外,偶爾也要在下屬面前示一示弱,讓對方感覺到自己被需要、被看重,這也是一種攏絡人心的好手段,下屬看到上司肯將他的另一面小小地展示給自己,會當作是一種親切和榮耀,】,趕忙道:“恩相過于悲觀了,諒他小小常思豪,何足道哉,有子實、叔大在,有學生在、元美大家在,還怕控制不住局面么。”
徐階搖了搖頭:“春芳原本就老實,如今更是心懶了【嫻墨:芳姨是聰明人,在內閣中鬧的都不長久,故不如悶頭不語吃閑飯】,居正翅膀硬了,近來在某些地方,政見與我還頗有相左處【嫻墨:是提入內閣一年多業務熟練了,發現有些地方不對頭,吭過兩聲】,也就是世貞和你靠得住,智識才學也出類拔萃,余人碌碌,都不大放心啊,何況今次的對手還有個徐渭,這個人你不會不了解吧。”鄒應龍一聽徐渭的名字,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嫻墨:二人皆將徐渭當真正的對手,其它人都未放在眼中,】【嫻墨二評:看至此回,可知作者以往之文心:作者要出徐渭,無處可出,一無頭緒,思徐渭能寫戲,故安排一能唱戲的梁伯龍,安排梁為免突兀,方又安排絕響在京盤下獨抱樓,要給爺爺秦浪川傳名,這戲臺有了,主唱有了,就缺一出大戲,因此才安排張元忭搞出一套《金瓶梅》,一來披出《金瓶》作者歸屬之千古謎案,二來又將《大劍》故事一線貫通,妙在絕響盤買賣確是滲透需要,張元忭也確實是徐渭歷史上的主要營救人,《金瓶梅》作者笑笑生是徐渭確鑿可考,梁伯龍一腔血熱也確有俠風,斗老徐至今已有數敗,每敗一局,都是給徐渭腳下鋪一片石,墊一臺階,】,
徐階長長嘆了口氣,道:“打萬壽山上下來那會兒,我還沒感覺自己老,可是這陣子上了好幾天的火,寢食不安,這才覺出身子骨真是不成了,瑛兒這孩子你也瞧見了,真是指望不上,也就是你們這幾個門生、弟子,能給我搭一搭手了。”
鄒應龍道:“恩相放心,學生自當盡力而為。”
徐階“嗯”了一聲,輕拍著他的手腕繼續道:“當初沈煉狀告嚴嵩落得滿門抄斬,致令朝野一寂數年,嚴閣老氣焰薰天,老夫屈意事之,暗自尋隙,度日維艱,待到時機成熟,身邊卻又無人肯出力向前,若非有你豁出身家性命,適時果斷出手,也不會開創出今日的局面。”說到此處,沉默了一陣,話鋒卻又一轉:“可是,坐上了他的位置,我才知道了這做首輔的艱難。”
鄒應龍扶托著他的小臂緩緩而行,一時猜不出話中用意,兩人上了一角小亭,只見徐階手扶紅柱,眼望滿園綠柳,透碧清池,嘆息般地繼續道:“先帝齋醮修道,耗費巨大,僅此一項,每年耗銀便逾百萬,那時南方倭寇橫行,軍費連年見漲,平均下來,每年需要一百四五十萬兩,西北俺答、北方朵顏、土蠻,以及國內的叛民造反都需防御平滅,各地旱澇蝗災,消耗就更不必說,那時候國庫每年收入不過百余萬兩銀子,虧空巨大,根本入不敷出,嚴閣老卻能在如此艱難的形勢下往來籌措,將局面支撐不倒,單以此論,他已是我大明近五十年中,最大的功臣。”
鄒應龍聽得心頭一跳,不論官場還是民間,嚴嵩父子的奸臣形象已屬定論【嫻墨:這還真不好說,嚴相也是可以三七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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