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點本】116六章 御狀(1/3)
?這一聲冤枉突如其來。恍若雷霆落爆。綻裂耳邊。回音響徹殿宇。久久不歇。直唬得滿朝文武一個個瞠目驚容。身子各是一顫。
只見戲班子里走出一人。兩步到了旁邊一桌前。也不管那官員是誰。彎腰抄起酒壺。高高舉起往下一倒。酒液嘩啦啦淋了滿頭滿臉。
他大手在臉上搓抹幾下。妝彩盡去【嫻墨:試想作者何意。洗盡妝容方為本色。去此妝。則戲中戲。又變戲外戲。舞臺戲又轉人生戲。此筆原不閑。】。原來正是梁伯龍。
常思豪大驚。心想:“梁先生。你這莫不是要瘋么。”
梁伯龍大袖往臉上一裹。把酒跡擦干。又往口中連灌了幾口。咕嘟嘟咽下。將壺一拋。道聲:“痛快。”轉過身來。跪倒在地。向上叩頭:“草民梁伯龍。有冤情要訴與陛下。”
他放開了嗓子。聲若擊鐘。震得殿中嗡嗡作響。
這一下不但劉金吾發愣。陳以勤、詹仰庇、王世貞、李春芳以及滿朝文武、高高在上的隆慶。都被他這舉動驚得呆住。戚繼光直勾勾地瞅著這場面。幾乎腦子停轉。渾不知這倒底算是哪出。只有徐階老眼半瞇。靜靜瞧著。還算比較淡定。
隆慶手來至紫宸臺邊向下掃視:“梁先生。人生并非戲臺。有何冤情暫且不論。朕問你可知罪么。”
梁伯龍道:“草民知罪。”
隆慶:“何罪。”
梁伯龍朗聲道:“草民藐視百官。沖撞王侯。驚擾陛下。罪該萬死。”
隆慶道:“既知死罪。因何還敢如此。”
梁伯龍道:“冤情實大。”
隆慶直視著他。淡淡一笑:“冤情實大。州有州官。縣有縣管。再大的冤情。你逐級去告便是。怎么告到朕的面前來了。”
“不敢。”梁伯龍道:“此樁冤情雖大。草民卻也只須告到陛下足前三分。”
隆慶落目瞧去。足前三分。便是紫宸臺的邊緣。一道七級龍階直通殿下。
他登時會意。眼睛順勢往右手邊一掃。徐階此刻眼皮剛剛一挑。眸中正透出兩道冷光。
隆慶兩眼瞇虛。思忖片刻。朗聲道:“好。先生敢做敢為。視生死如浮云。可見冤情著實不小。那么朕就聽聽你倒底有什么委屈。”【嫻墨:看看人家怎么對待上訪的。】
梁伯龍再拜說道:“回陛下。草民自身并無任何委屈。而是為一友人代訴其冤。”
隆慶大笑:“哈哈哈哈。為朋友不惜一死。梁先生可義氣得很吶。看來這位朋友是先生的生死之交嘍。”
梁伯龍道:“非也。草民與他只是慕名。并未謀得一面。”
百官聞之嘩然訝嘆。不敢竊議。相顧示疑。紛紛搖頭。
隆慶怔了一怔。再度仔細打量梁伯龍:“抬起頭來。”
梁伯龍依言而行。然而直視皇帝則有犯上之罪。于是將目光放低。隆慶見他眸神中定。無比堅毅。緩緩點了點頭。回身坐歸寶座。道:“講。”梁伯龍叩首道:“陛下。草民這位朋友。便是蘭陵笑笑生。這出《金瓶梅》。便是他在獄中所作。”
李春芳聽到蘭陵笑笑生的名字。目中驚疑難定。知道此人必與自己大有關系。卻想不出倒底是誰。
王世貞亦是當今文壇巨子。其家族乃魏晉南北朝時期瑯琊王氏之余脈。從祖父、父親到他。一門三進士。那才真是書香門第之巨族。京中有數的人家【嫻墨:真是。則必有假是。諷得不露痕。又是文外文。熟的都懂了。這兩家的確比不得。】。他對于戲曲精通之極。造詣遠在李春芳之上。知道憑心而論。這出戲確是亙古未有之大手筆。然對這蘭陵笑笑生的身份。亦是毫無頭續。回想見于文壇的諸多才子。實猜不出這究竟會是誰的化名。此刻見陳以勤也細心聽著。似乎對此事并無半分知情。更不由得暗暗納悶。
梁伯龍道:“說起笑笑生此人。端的是我大明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此人幼而能學。逸才天縱。六歲聽講《大學》、《中庸》等篇。師方合定書本。其人便立而能誦。萬言雄篇揮毫即就。文筆如刀。獵獵有鋒。更懂兵書。知戰策。學得黃石大略、吳子機謀、魏繚治令、六韜奇兵。料敵機先向無不中。出謀劃策屢建奇功。一身負文、書、史、畫、戲、道、禪、詩八絕。可稱古往今來。空前絕后。天下第一才子【嫻墨:世稱才如大海者。在此人面前真真都抬不起頭來。】。”
劉金吾在旁。只覺冷汗涼涼癢癢順著脊背往下淌。暗中祈禱他千萬別冒出兩句不該說的。否則自己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隆慶思忖片刻。道:“先生說他屢建奇功。當是軍中人物。這樣一位軍功卓著之人。怎么朕卻絲毫沒有聽過呢。【嫻墨:就好像程允鋒的名字你當初也聽過似的。以為自己全知全能。這便是位極人塵之上者的最大盲區。】”
梁伯龍道:“笑笑生性情高逸。自然不屑居功。只在一重臣麾下。做一幕僚而已。”
戚繼光聽到此處。目中光芒閃忽。肩頭發顫。
隆慶道:“哦。那這位重臣。他又是誰。”
梁伯龍道:“說出來。陛下想必對他不會陌生。此人為嘉靖十七年進士出身。曾任余姚知縣、浙江巡按御史、左僉都御史、兵部右侍郎等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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