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煤球雞蛋(1/3)
?常思豪思考良久,終究無法反駁,心想:“那日廖孤石曾說忠良之后,未必忠良,也真不算是推搪之辭,連海瑞這樣的所謂忠臣,骨子里都是這等貨色,下一代的人,又如何能知其心?不過,程大人的親切仁厚,我親身體會,絕不是假的。雖然他只拜托自己將玉佩送到家中,并傳以死訊,可是見到他家破人亡,子女離散,我又豈能袖手?不論如何,還當(dāng)盡力而為,就算救出來的小公子長大后不是好人,至少我在九泉之下見到程大人,也能于心無愧。”
荊零雨瞧著他的表情,嘆了口氣:“唉,你這人是個(gè)拗種,總之認(rèn)準(zhǔn)的事,是一定要去干的。得,小尾巴我管不著,我只問你,打算什么時(shí)候走?”常思豪道:“事不宜遲,現(xiàn)在就起程。”荊零雨笑眼彎彎一亮,道:“算你還有良心,咱們走吧。”常思豪道:“你也要回京師?不怕被逮住么?”荊零雨道:“我為什么怕?我又沒叛盟,盟中的人不敢對我動手來硬的。只不過我爹爹要是逮了我,肯定要關(guān)起來不放,也就再見不著表哥了。”說到后面語態(tài)轉(zhuǎn)黯,似乎內(nèi)心也十分矛盾。
兩人出了屋,荊零雨向庵外便走,常思豪道:“你先等等,我還有幾件事要交待。”言罷去喚了春桃和阿遙出來,到無想堂拜見馨律,將解藥等事講了一遍,說到自己要去京師,特來拜別,馨律道:“如此常少劍要攜夫人同去么?”常思豪道:“此去兇險(xiǎn),她正在病中,如何能去?我有意帶她下山,派武士送回秦府,自與零音師太二人赴京。”
馨律略一沉吟,道:“尊夫人身懷有孕,途中發(fā)病若無人護(hù)持,只恐于胎兒不利,既然連秦四姑娘也不在府上了,秦家又無其它女眷,她這病情特殊,女侍者沒有武功在身,照料起來更是不便,依我看還是不要再讓她受這顛簸為好,貧尼有意留她在恒山小住,一方面照應(yīng)容易,另一方面,若雪山師叔祖討藥歸來,又可方便施治,不知常少劍意下如何?”常思豪大喜:“能有馨律師太照應(yīng),在下正是求之不得!”馨律道:“秦家于我恒山布施甚多,恩澤廣厚,小尼做些力所能及事情原也應(yīng)該。”
常思豪相謝一番,又求荊零雨免了馨律的面壁之罰,這才回屋去收拾東西。
秦自吟蜷在暖被之中仍自沉睡,常思豪瞧著她睫邊的淚痣,諸般往事歷歷呈現(xiàn)眼前,說不清是擔(dān)憂、憐惜還是眷戀的種種復(fù)雜情緒涌上來把心填滿,一陣苦,一陣酸,一陣甜。他深深望了好一會兒,最后這才打起精神,轉(zhuǎn)身出來,與荊零雨并肩下山。
春桃送出庵外即止,阿遙卻跟在后面送了一程又是一程,屢勸不退,直到山腳下,仍不肯回去。
常思豪道:“小妹,這山道雪后路滑,你送得越遠(yuǎn),我越擔(dān)心。”
阿遙扯了他衣角:“大哥,你這一路沒人照顧飲食起居怎么行?不如帶了我去罷。”
常思豪笑道:“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你還是留下來幫我照看吟兒的好。”
阿遙懇求再三,見他不允,也知道自己不會功夫,跟去反成累贅,只好聽話。上前為他整理衣服,撫平皺摺,將白狐絨圍脖替他掩了又掩,道:“東廠的人兇得很,你一個(gè)人勢單力孤,可不能和他們硬拼。解藥偷不出來,也別硬奪,或許雪山尼前輩能將藥討回來呢!”常思豪點(diǎn)頭:“嗯,我知道。”阿遙道:“這一路天寒地凍的,京師在北,更是寒苦,你可要穿得暖些,馬兒不可催得太快,偶爾遇上暖天,也別隨意減衣。”常思豪道:“好。”阿遙道:“大哥,你酒量很好,可是在沿途壞人很多,你每日少飲些,驅(qū)驅(qū)寒氣也便罷了,可別大醉,被人……被人坑害了性命。”說到這兒聲音微顫,泫然欲涕。
常思豪見她如此情深意切,心下感動,點(diǎn)頭道:“是,放心吧。”阿遙又道:“你昨天一夜沒合眼,今天少走些路,早早休息,也不急于一時(shí)的。每天早上起來,用熱水泡過腳再趕路,這樣不易疲勞,還有……”
“哎喲……”一旁的荊零雨忽然拉著長腔嚎哭起來:“娘啊……你為什么死的那么早……娘啊,女兒如今好凄涼,沒人給我圍圍脖兒,沒人給我理衣裳!只見滿山飄飛雪,不見當(dāng)年秦始皇啊……”似哭又唱,難聽之極。常思豪初時(shí)聽還以為她真是傷心,后來才弄明白是在嘲諷,又好氣又好笑:“你亂唱什么?沒人疼你,跟秦始皇有什么關(guān)系?”
荊零雨翻著白眼,背手昂頭:“怎么沒關(guān)系?這不是挺押韻的么?”又唱起來:“我為夫君整衣裳呀,夫君前去修城墻啊,可恨始皇貪無厭呀,修得長城萬里長啊!萬里長城長萬里,累死了俺的夫君范喜良啊,蒙恬又是個(gè)老色鬼,看上了奴家小孟姜呀……”一邊唱還一邊手舞足蹈地圍著兩人跳來跳去。
常思豪懶得理她胡鬧,向阿遙道:“小妹,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放心吧。我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知道么?”阿遙濕了眼眶,點(diǎn)頭道:“嗯!大哥,你可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回來!你……你答應(yīng)過我的。”常思豪想起為她暖腳時(shí)兩人說過的話,輕輕拉了她手,握了一握,也點(diǎn)點(diǎn)頭:“嗯!”
他和荊零雨循路而行,阿遙追著揮別,常思豪也不時(shí)回望。轉(zhuǎn)過一道山彎,阿遙終于止步在一株老松之側(cè),目中噙淚,直到二人的身影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