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投火之蟲(1/2)
?八月十五明月夜。
常思豪立馬高坡之上,極目望去,雄關如鐵,壁壘森嚴,大同古城如同一個身披重鎧的武士,安靜地沐浴著月光,夜色下的御河在黑沉沉的大地上化作一條亮帶側城而過,繁星點點,仿佛歷代守邊烈士英魂的眼眸。
大同又稱平城,北魏時于此建都,曾是一代京華,遼金兩代的陪都,如今是大明邊塞重鎮(zhèn),江山穩(wěn)固之保證,朝廷于長城沿線所設遼東、薊州、寧夏、甘肅、宣府、太原、延綏、大同和固原這九大重鎮(zhèn),稱為九邊,尤以大同地位最為重要,抵抗外侮歷來都處于風口浪尖。
秦浪川以鞭指東道:“那里便是白登山古戰(zhàn)場,昔漢高祖劉邦親率大軍三十二萬出征匈奴,因勝而驕,中敵誘兵之計,被冒頓四十萬鐵騎圍困于此,絕糧斷水七天七夜,若非用陳平計,不得生矣!”
長風起處,吹得他衣衫獵獵,不勝蕭然。
陳勝一感嘆道:“勝何足驕,敗何足憂!為將帥者,當目光高遠,縱覽全局,若以局部的勝利換來的是整體的失敗,殊為不智。偉如高祖者略有疏失,都致兵敗虧輸,后人更宜當誡之。”常思豪又思起程允鋒事,為之一嘆。
秦浪川將馬匹踏踏踏催前幾步,指道:“你們看,那連綿環(huán)繞的便是采涼山,西北遠處皆有長城,過長城再往西便是塞外朔漠,韃靼人的地盤。大同乃是晉中屏障,若它被打破,敵軍東去可圍京師,南下可破朔州過雁門關一路直取太原。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破之日,豈有家邦!”眾人聽得不住點頭。
秦絕響一手扶肘,一手托頜,作若有所思狀道:“咱們此來名之為國,實為保家。嘿嘿,說起來,也不算是虧本兒的買賣。”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秦浪川知道邊塞不比尋常,此時城門早閉。馬隊來至城外一小小村落,便令大伙在此留宿一宵,明日再入城不遲。眾人扣打門環(huán),無一家出人應聲,推門而入,俱是空房,想來荒年又遭兵亂,農(nóng)家都不知逃往何處去了。尋著一個大些的院子,秦浪川令二人牽馬出去喂草,兼帶巡哨,余人聚于院中生火,取干糧進食。
用餐已罷,各自休息,常思豪卸鞍為座,坐在陳勝一身邊。祁北山道:“這幾年俺答沒斷了擾邊,但是規(guī)模不大,此次既然敢直取大同,想來十萬兵馬的數(shù)字不會是虛。”秦絕響湊過來嗤地一笑:“他一個韃子,能厲害到哪去。”神情頗不以為然。
“癡子不知地厚天高!”秦浪川對他這態(tài)度極是不滿,肅容道:“兵家第一大忌便是輕敵。在你腦中十萬只是個數(shù)字,你可知道那十萬人站在你面前之時是什么樣子?每人吹一口氣,你便翻著跟斗,跌到海里去了!”
“老太爺說的是。”祁北山接過來道:“少主不可小覷俺答,此人乃韃靼右翼土默特部首領,十八歲即掌兵權,稱雄于韃靼各部,如今此老雖已年至六旬,仍可頓食羊羔一個,能開二石之弓,不減當年之勇。部族間有什么爭執(zhí)或決策,都要請他出頭,西北的瓦刺與韃靼不合,大小多次戰(zhàn)爭,也都是俺答率眾擊退,是以頗得民心人望。其子黃臺吉生得黃須赤目,驍烈驃悍,胯下馬名曰云煙棗,手中一條金頂槊,縱橫韃靼,橫勇無敵,座下大將烏恩奇、蘇赫巴壽、博日古德和莫日根皆有萬夫不當之勇,更兼軍師博克多用智,絕非易與。”
秦絕響哈哈一笑:“原來老小子已經(jīng)六十了,那還值得人怕么?真是笑話!”
秦浪川喝道:“你爺爺今年七十三,你且品評品評,這老小子足你懼乎?”秦絕響收斂了笑容:“爺爺,他跟你能比么?練武的人年紀越高,內(nèi)功越深厚,戰(zhàn)力越強,他們韃子又不懂得內(nèi)家絕學,只弄那一把子拙力傻勁,年紀越大越衰老。”
常思豪失笑道:“爺爺說的是你輕敵之心不可取,你卻偏去揪細枝末節(jié)。”
秦浪川哼了一聲,道:“瞧瞧你常大哥的悟性!跟他好好學學!”
秦絕響低頭怏怏:“知道了。”把臉甩在一邊。
秦浪川見他這般模樣,知是心中不服,待想再罵幾句,勉強忍下,瞪了他兩眼,再瞧見他掛那一身暗器,越看越是泄氣,道:“你喜歡擺弄那些機關簧巧之物,天生是匠人之資,難堪大用!唉,個人性情不同,實也不能強求。”祁北山笑道:“少主還小呢,老太爺且莫早下斷語。”秦浪川嘿了一聲,也不再說。
祁北山引開話題:“老太爺,彼極強我極弱,此次當如何克敵?”
“克敵?”陳勝一苦笑道:“敵鐵騎十萬,咱們能助守住城池就不錯了,想勝那可是極難。”秦浪川環(huán)顧幾人道:“你們有何良策?都來說說!”眾人你瞅我,我瞧你,有的凝思,有的掻首,俱都沉默。常思豪笑道:“您老人家早已成竹在胸,又何必再問我等?”
秦浪川笑道:“小豪,知我心耶?說來聽聽。”
常思豪道:“您此來只帶隨從十幾人,顯然不是作硬拼的打算,多半是想用擒王之計。”
“擒王之計!”眾人聽他所言,大有恍然之色,一個個都亮起了眼睛。
秦浪川笑道:“不錯,敵勢浩大,帶多了人硬拼也是白白損失,此次除咱們幾個,余者亦都是遴選出來的硬手,不論是混入軍中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