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但行己事(1/2)
?秦絕響直直地站在那里。
風逝,紅衣回落。
兩柄銀錘砸在他身前的血泊里,距他腳尖,僅有半寸之遙。
血點、泥點,濺得他兩條褲腿濕了一片。
奚浩雄趴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滿臉污穢,他用雙錘支撐起自己的身子,想要繼續(xù)前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矮了許多,低頭一看,腰以下的部分,居然不見。
腸子在地上淌了一團,和著血,蠕動著,肚皮已成一個倒置的空口袋。
回頭望去,自己連胯的兩條腿在五尺開外,靜靜地倒在那里,腰椎骨在汩汩血漿中顯露出來,白森森的,沒有茬口,顯然是自骨縫間被利器攔腰而過。
月光下,一黑少年慢慢將前沖揮刀的姿勢恢復到自然站立的常態(tài),腕子一翻,長刀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圓環(huán)亮線倒插而回,皮鞘將刀頭緩緩吞下,斬浪二字印銘在鞘口邊頓了一頓,鉤簧響處,光華為之一消。
少年寬劍眉濃黑如墨,安然水橫,這張神情剛毅的年青的臉,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平靜,像樵子收斧將枯斷松枝緩緩拾起,似老僧捧一碗清茶于廊下,坐看山中秋葉楓紅。
奚浩雄竟在剎那間感覺到一種親切和放松。
血液在流淌,眼前在變黑,身體在變冷,一切都在遠去。他兩臂勉強支撐著半個身子,道:“你……是……”
少年答:“小姓常,常思豪?!?
奚浩雄半身一頓,撲嗵墜地,氣絕身亡!
秦自吟直愣愣仍瞧著奚浩雄的尸身,仿佛剛剛反應過來似地,啊了一聲,臉色煞白。
聚豪閣百多紅衣武士嘩然圍上,風鴻野鷹目透寒,黑色大氅忽地揚起,氣勁陡然提升到極致,盤花連珠棍的鏈環(huán)嘩啷啷直響,云邊清九尺長槍一抖,內(nèi)力摧得槍頭紅纓飛若飄火,指向常思豪。
陳勝一飛身掠到常思豪身側(cè),金刀橫擔,以防來敵,秦府余人不由自主向前踏出半步。
馮泉曉大戟一挺:“拿命來——”
“且慢!”
說話的是明誠君。
他兩眼余光斜掃,蒼水瀾面色沉凝,廖孤石冷眼旁觀,身形寂止,手中鶯怨毒末端蛇信般輕輕抖顫。
地上奚浩雄的鮮血仍在流淌,院中氣氛緊張。
別人都道奚浩雄先前與秦浪川力戰(zhàn)已疲又有內(nèi)傷,全力出手之下未及防備才被常思豪所乘,只有與之對過劍的明誠君心里,才知道此子得手便如斬殺遲正榮一樣,絕非僥幸。在人群中能奮戰(zhàn)沖殺不過是血勇,而這少年對于出手時機的把握卻遠遠高人一籌。
以功力吃定對手誰做不到?靠出手時機的判斷和火候拿捏以小搏大,這才是最可怕的。
常思豪道:“死者為大,然絕響年幼,一時頑劣發(fā)作,罪不致死。這位爺錘勢太猛,已懷取命之心,常思豪不得已出手,還望明誠君諒察?!?
明誠君二目凝神與他對視片刻,隔了一隔,揮手道:“收尸,走!”一撥馬頭,率風云二帝退出秦府,馮泉曉極是不愿,瞧瞧明誠君背影,又回頭瞧瞧秦家諸人,跺足哼了一聲,撤戟相隨。
紅衣武士抬起奚浩雄和遲正榮的尸身,尋著遲正榮失落的頭顱兩臂,隨后跟去。
秦絕響直愣愣站著,仿佛剛回過神來,叫道:“大哥!”常思豪過來攏了他肩頭一把以示安慰,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人死恩仇兩消,辱尸最為江湖中人所忌,奚浩雄下的雖是殺手,亦不會受人非議,若非以大局為重,兼看絕響年幼無知,明誠君又豈肯甘休。
常思豪過來見過蒼水瀾,二人情狀親呢,秦浪川不知他倆原是舊友,投來訝異目光,只不過現(xiàn)在當著客人面,不便多言,向蒼水瀾道:“蒼大劍,今日非君為兩家解斗,秦家危矣,此間雜亂,請到后院知雨軒中暢飲幾杯如何?”
蒼水瀾一笑:“老太爺言重了。蒼某今日聞琴而來,得與四姑娘合奏一曲,興愿已足,尊府遭此大劫,還需一番整頓,蒼某不好叨擾,這便告辭,相見有日,當與秦老太爺共謀一歡?!?
秦浪川環(huán)視四周,大殿傾倒,遍地橫尸,實在也不好待客,拱手微笑:“如此老夫可失禮了。”
蒼水瀾笑謝:“江湖兒女,何拘小節(jié),老人家保重?!迸呐某K己腊虮郏窒蚯貕魵g點了點頭,負琴飄然而去。
常思豪見他來去瀟灑,心向往之,忽見西面一襲藍衫向院外無聲飛掠,已至墻邊,忙喊道:“廖公子!”
廖孤石停步,卻不回頭,背對他說道:“何事?”
常思豪快步趕上,在他側(cè)后方施禮一笑:“廖公子,前者咱們在酒樓之上,兄弟多有得罪,令公子負氣而走,后來我琢磨著,有些事情誤會了難免解釋不清……”
廖孤石截道:“你愛怎想便怎想,與我何干?”
常思豪笑道:“咱們把話說透了,這樣至少可以避免誤會加深。”
“知我罪我,笑罵由人,別人對我如何看法,廖某從來不放在心上。”
廖孤石身子仍直挺挺地,語氣冷硬。
這幾句話頂?shù)贸K己酪粫r噎梗難下,忖道:“你今天既伸了這把手出來,卻怎么又辦人事不說人話,面冷如此,拒人千里之外?”
“閣下還有事否?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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