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知心幾人(1/3)
?七根琴弦被廖孤石握在手中。
琴弦在他手背上透過,末端已柔軟地垂落去,仿佛長在上面的發絲。
紫黑色的血液,細細地在他左手背上劃出七條墨線,流淌,匯聚,滴落。
他的神色,不動。
夜微冷。
鶯怨毒的尖端軟軟地抵在蒼水瀾的咽喉之上,輕微的力道,使劍尖處呈現出微妙的弧度,仿佛情人輕舐而來的柔舌。
廖孤石問:“這一式叫做什么?”
“云水萬丈。”
蒼水瀾淡淡地回應,眼睛里有一種復雜的,說不出來的悲傷。
廖孤石道:“嗯,我有印象。這是云水七擊的第六式。聽申二哥說,你的云水七擊,乃在九年前那屆試劍大會上,與無憂堂生死八魔之一的左攸征相斗之時,臨戰而創,并且立竿見影,克敵致勝,就此聲震天下,那時候,我才剛學些武功的皮毛,不過是一個喜歡玩耍的孩子。”他的目光變得有些遙遠,仿佛回首往事。隔了一隔,才繼續道:“這第六式雖然厲害,但我卻知,你這云水七擊,最強的一擊,卻是第七式天各一方。”
蒼水瀾笑了:“使不出來的招式,又談什么強弱之別。公子精研劍道,數年間遂成一流高手,不遜大劍,此戰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廖孤石目中凝痛:“你出第五式時我已覺吃力,心知定難將你這云水七擊全數接下,故而拼得受傷,出手相迎,這等兩敗俱傷的打法,算不上什么高明,蒼兄又何必妄自菲薄。”
蒼水瀾聞言輕嘆。
廖孤石喃喃自語般地歷數:“名花解語,杏雨梨云,玉女飛梭,未語驚心,生離死別,云水萬丈,天各一方……,蒼兄琴音雅正,足見性情高潔,而這云水七擊,柔糜萬端,纏綿凄苦,定是暗含一段傷心的往事,然而執于情苦,心有所牽,不能解脫,于事何濟?人心縱有千結,唯有自己能解,一味在舊事中沉傷,卻是苦了自己。”
輕風撫過,銀發飄飛,將蒼水瀾臉上閃亮的淚線掩住。
廖孤石收起鶯怨毒,左手掌松開,一寸寸從琴弦中退出,掌間留下七個小孔,鮮血流得更急,荊零雨忙跑過去,撕下自己的衣襟為他包扎傷口,廖孤石面無表情,無動于衷,仿佛她在做著一件與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忽一人道:“劍道即人道,由劍便可知心,兩位就此罷手,做個知己朋友,豈不是好?”
說話的正是常思豪。
廖孤石一愣,喃喃道:“劍道即人道……由劍便可知心!由劍便可知心!”
蒼水瀾擊掌道:“說得好!蒼某也向來認為,知人知面不知心乃是千古良言,香山居士有詩云: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時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正其謂也!然卻忘了那是常人的感嘆,劍道即是人道,大道相通,俱同一理,人言做得了偽,劍卻做不得偽!廖公子,如今縱觀百劍盟中諸人,確有一些,或是處心積慮,醉心鉆營,或是交結官府,丑態百出,似無一是可交之輩、可敬之人,其實未經親身交手試劍,又怎看得出其真正的本性?常人不論父子、兄弟、夫婦,相伴一生,如何親密,難曉對方內心之萬一,我輩可以劍達意,由劍知心,豈非幸哉!”
常思豪笑道:“那太好了,兩位可別再打了。”
蒼水瀾展顏笑道:“承廖公子饒我一命,難道蒼某還能再死纏爛打不成?莫說是打,羞也羞死啦!這位兄弟,你的功夫也俊得緊哪!莫非是秦五爺之子絕響么?”他見秦家四大高手之一的谷嘗新目光中流出的關切,如仆侍主,料想他必是秦府嫡親,江湖皆知秦家只有秦絕響這一脈香火,故而自然猜到他頭上。
常思豪欲拱手見禮,這才發現自己手中還拎著那兩條人腿,觀戰時一直握著,竟然忘了。趕緊扔在一邊,說道:“不是,在下名叫常思豪。”心想自己和秦家這關系,實在尷尬,難以出口,一時也不便說。
荊零雨卻在一邊嘻笑道:“他不好意思,我替他說吧,蒼大哥,你可別小瞧這小黑,他可是山西秦家的駙馬爺呢!”
一句話把常思豪說個滿臉通紅。蒼水瀾一愣,隨即明白,想到幾年前曾見過秦絕響,不算太留心,隱約記得他長了一對小柳葉眼,應該也沒這么黑,只是少年人發育太快,一切難說,沒想到果然認差了。笑道:“原來是秦府佳婿,怪不得如此了得,一出手便將我那百浪琴打了個千瘡百孔。”
常思豪慚道:“得罪。”
蒼水瀾哈哈笑道:“無妨。閣下以人腿為劍,出手熾烈如火,開合大氣,不勝雄壯,胸襟氣度,一看便知,確是個血性男兒,值交的漢子。”常思豪赧顏遜謝。
廖孤石道:“常兄昔日助我妹擺脫圍捕,今日又救我一命,大恩不言,廖某日后定當補報。”常思豪急忙擺手:“湊巧趕上,能做點什么便做點什么,哪算得上什么恩情了?這樣話可別再說。”心中忽動:“若是能得他這樣的高手相助,到東廠去救小公子倒是多一強援,只是現在提這要求,恐怕讓他以為自己施恩便圖報,總是不好。”
蒼水瀾一笑道:“公子,今日蒼某做個主東,咱們去喝上幾杯如何?”
廖孤石道:“兄弟自出盟以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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