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點本】114四章 新戲(1/2)
梁伯龍道:“回陛下,這出新戲名為《金瓶梅》,”【嫻墨:驚】
“金瓶梅,”
劉金吾心中早翻了好幾翻,忖道:“果然顧姐姐還是把事情說漏出去,他害怕徐階,所以把戲給改了,【嫻墨:外頭救國,窩里敗家,精忠記換金瓶梅,恰是襯照之筆,】”暗暗埋怨之余向前排瞧去,只見常思豪表情里也有些意外,卻很快恢復了平靜,似乎倒有些放心舒懷的意味【嫻墨:是替梁伯龍輕松】,遠處的戚繼光滿眼疑惑,在兩人之間來回掃望,不知是出了什么問題,
隆慶若有所思:“金者,財也,瓶者,酒器也,梅者,艷色也,金瓶插梅,終是虛華無根,先生此戲,寫的莫非是一場繁華敗落,一段市井風情,”【嫻墨:隆慶是知戲人,亦是知情懂意人,不白文酸一回】
梁伯龍道:“陛下窺一斑而知全豹,目如燭照,不錯,這出戲確是演就一場浮世繁華、盛衰離合,不過戲文非是在下所寫,而是吾的一位朋友:蘭陵笑笑生,”
眾官一陣愕然,梁伯龍本身能編能寫,造詣冠絕天下,他老師魏良輔傳下的戲文,他都要增刪修改滿意才唱,別人寫的戲更極少能入他法眼,今次居然要演出別人的劇作,十數年來還是頭遭,四大閣老之中李春芳戲癮最大,他是狀元出身,文采風流,平時與文壇人物結交頗廣,世間但凡有些文名的才子,他都心里有數,可是這蘭陵笑笑生的名字卻是從未聽過,也覺得大出意料,
隆慶雖也愛看戲,卻對劇作者不甚了解【嫻墨:都是戲子受追捧,寫劇本的沒名,臉比才學重要,自古如此】,想那蘭陵笑笑生多半也是戲門中人,身份來由也無所謂,便笑道:“好,要知民心向市井,浮華落盡見真情,先生請開戲罷,”梁伯龍應聲而下,不多時絲竹聲起,一旦白衣勝雪,裊裊婷婷,踅步上殿【嫻墨:踅者,削也,轉著圈地削(讀雪音),小姑娘高興起來,圍著心上人轉圈,一邊轉一邊看,一邊甩裙子展示自己,就是踅步,】,只見她頭插粉朵,鬢貼花鈿,耳戴珍珠玲瓏墜,雙目流波,含羞帶怯,顧盼間勾人魂魄,淺步移,行動風流,在殿心花飛蝶繞地轉上一圈,衣香播灑,步步生蓮,早把眾人瞧得呆了,劉金吾認得那正是林懷書,暗贊她這“閨門第一”,果是人間絕品,
隆慶感覺眼前大亮,也露出笑意,微微點頭,
只見林懷書使過幾個身段,攏袖唱道:“芙蓉面,冰雪肌,生來娉婷年已笄,裊裊倚門余,梅花半含蕊,似開還閉,初見簾邊,羞澀還留住;再過樓頭,款接多歡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嫻墨:取自金瓶梅原文】”
這聲音俏里含嬌,柔靡萬種,唱腔亦清和柔美,承轉俱佳,直把人聽得魂兒也酥了,隆慶心中陣陣發癢,直覺此女風情透人,其妙難言,【嫻墨:唱戲作派,又與歌舞不同,隆慶是看過水顏香表演的,竟還能微微點頭大感奇妙,是知懷書確有過人處,竟不比小香遜色】劉金吾見他如此,心想管你唱什么,只要讓皇上高興就好,對改戲之事也便淡了,滿堂只剩戚繼光一人在那里不知所謂,如坐針氈,【嫻墨:頂燈兄坐針氈,可樂之極】
丹巴桑頓所在位置原本靠近殿口,戲班子這一來,樂手弦師擋在前面,戲衣花蝶飛舞,唱將起來人影紛紛,他連皇上在哪也瞧不確切,只好耐住性子不動,
林懷書唱畢方始敘事念白,說到自己名叫潘金蓮,嫁了個丈夫叫武大,每日里做炊餅為生,夫妻不美,生活亦不如意,嘆過一回,取叉竿放簾,又有一小生上場,唱說自己如何家趁人值,趕巧走在窗下,林懷書失手落桿,正擊中他頭,兩人相見之下,眉目勾連,各生情意,
一眾文武越聽越不對勁,心中都知這是宋朝武松殺嫂故事,哪里算得什么新戲,然而唱腔唱詞都耳生得很,加之兩人表演精彩,曲藝動人,也便無人計較【嫻墨:好戲重點在此,因千年文化,哪有唱不俗的,唯表演出新、細節出眾,方能讓人看得下去,豈非也如此,】,不多時王婆登場,與兩個調弄風情,那兩人一個如天雷中枯木,一個似地火燎干柴,登時便合就一處,雖然略表而過,點到即止,卻也教人看得心跳面紅,百官中有些頭腦稍清醒的,知道這戲未免有敗壞禮法之嫌,偷眼去瞧隆慶,見皇上也如醉如癡【嫻墨:文酸公要改文騷公】,并無見責之意,也便不去聲張,樂得享受一出香艷,【嫻墨:都是賤格日涅夫……】
戲文不住推進,殿中也不時春潮四溢,虧得梁家班的戲子個個藝術絕妙,場場演來活色生香,艷而不邪,反令人陶然生醉,美滋滋回味無窮,【嫻墨:藝術與淫穢的分界在此,作者與賤格日涅夫也是一線之遙】
丹巴桑頓在西藏雖然地位尊崇,每日所見卻都是些滿面焦黑、兩手酥油的粗鄙女子、呆頭僧人,哪有見過這等風情,早瞧得入迷,把一切都扔在了九宵云外,還不時跟著叫好稱贊,表示自己也很懂行【嫻墨:從圣僧直接跌入猥瑣巴喬夫行列,】,常思豪一開始注意力還都放在他身上提防,后來感覺唱得愈發奇怪,精神也被吸引到戲里,心想梁先生這是怎么了,不扮忠臣良將,總該換個才子佳人才像話,再不濟神鬼妖狐也成,怎么在宮中堂而皇之地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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