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軍是備他負責的二樓的那一桌，范然是為榮羽準備的。
    見榮羽進來了，王鐵軍就停下來，對榮羽說道：“師父，你說著做菜，調味也好，火候也好，還有這個情緒價值也好，到底誰更重要呢？”
    其實王鐵軍問這個話也不奇怪，因為他對情緒價值的理解，特別是運用有些犯難。因為要提高客人的情緒價值，那就得有比較身后的對美食文化的功底作為基礎，但是他和范然是一樣的，都是從少年時候開始學廚，只學技藝，不學文化。所以導致現在出現了困惑。
    并不是每個人都和榮羽一樣。
    榮羽點點頭，這一點他也注意到了。
    然后就接過王鐵軍手中的刀，說道：“范然為什么會獲得刀工組的第一名？”
    “因為他施展了魚鱗刀法！”王鐵軍一口就說出來了。
    榮羽點點頭說道：“對，魚鱗刀法施展出來，就是技，當技到達了一定的境界之后，就會產生近乎道的作用。庖丁解牛這個成語你們也是知道的，能夠讓人感覺到宰牛就像是舞蹈音樂一樣的節奏，這就是趨道了。”
    “庖丁解牛后說過一句話：臣之所好者，道也，近乎技。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喜好的是道，已經超越了技術了。”
    王鐵軍還在思考，范然就遲疑了一下，說道：“這是不是就是說，只要是技術到了一定的高度，就會超出了技術的范疇，從而產生了道？”
    “哈哈，這個理解是對的！”
    榮羽就輕輕的鼓掌，表達對范然的鼓勵。
    王鐵軍也點點頭，皺起眉頭說道：“師父的意思，是不是還有一層，這種技藝的表現，能夠引起人們的驚嘆，從而產生了情緒上的價值，這也是屬于廚藝的道嘛？”
    榮羽就點點頭：“確實也有這樣的理解。舉個例子來講，魚鱗刀法之所以能的第一，除了刀法以外，還有展示出來的魚鱗一樣的魚肉片，讓人驚嘆。”
    “也像是核舟記里的凋刻一樣！”
    范然居然還能記得這么一篇文章，不由得讓榮羽感到有些意外，笑道：“不錯啊，出這種的課文丟了這么久還記得。最后一句話‘技亦靈怪矣哉’就是說的這個核舟的凋刻技術已經接近凋刻的道了。”
    最后榮羽感嘆：“其實何為出道，我也還在摸索當中。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不能因為追求所謂的道而忽視了對技藝的追求。技藝到了頂點之后，自然也會引發出人的情緒價值。這一點其實有很多人在做了。那就是廚藝里的擺盤和凋刻。就是讓菜的造型更加的賞心悅目，從而達到驚嘆贊美的這種情緒價值。”
    “原來如此！”王鐵軍也是學過美食凋刻的，有些恍然大悟。
    這個簡單，自己本來就會。
    但是榮羽馬上又說了一句：“但是美食本身就是提供人品嘗的，觀賞價值只是在吃之前才能體會到，但是開吃之后，這種價值就會被破壞。所以有時候，太過于注重凋刻，然而忽視了美食本身，那就是走上了邪路。現在很多廚師似乎就已經走上了這個邪路了。真的是很可惜，所以你們要注意。”
    “怎么讓凋刻的審美和開吃之后的美食的情緒融合在一起？”范然提問。
    范然一直是個很喜歡思考和問問題的學生。
    “這就是藝術的問題了。”榮羽笑笑了，“譬如我凋刻了一朵鮑蕾，客人吃掉鮑蕾的時候，鮑蕾下的花瓣就會開放，吃掉花瓣的時候，花瓣下還會藏著一份果子。譬如我凋刻一只鳳的時候，客人吃掉鳳的身，就會從鳳的肚子里滾出幾個小小的蛋，可以叫鳳凰蛋……吃掉一層驚喜，還有下一層驚喜，讓客人在不斷的愉悅的情緒中攀升，那么你的情緒價值就已經和你的美食融合在一起了。”
    榮羽拍了一下王鐵軍的肩膀：“但是要做到這些，除了有巧妙的心思之外，還必須得有精湛的技藝作為基礎。”
    這是在告訴王鐵軍，別又走上了烹飪的邪路上去了。
    “我知道了，謝謝師父！”
    王鐵軍這句話是發自于內心的。
    他現在慢慢的從當初的疑惑，到現在的不斷的解除疑惑，不斷的探索自己追求的東西，已經有了很大的收獲了。而這一切的因，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