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8蕃土將躁,隴右嚴備(1/2)
雖然說從開元元年開始,大唐與吐蕃關系變得還算不錯,彼此間時有使節通訊,但雙方各自也都心知,雙方早晚都會必有一戰。
不僅僅是雙雄并立、一山難容二虎,也在于雙方的勢力布局互相抵在了對方的軟肋上。吐蕃兼并了青海之后,時刻威脅著隴右的安全,更能以此為橋梁去競奪西域的霸權。
至于大唐則更過分,其所侵占的東域西康距離吐蕃的王城邏娑僅只一步之遙,且中間并無雄關險塞為阻,可以說直接在吐蕃的家院中插了旗。
這樣的一個邊患形勢,可以說任何一個大凡稍具力量的獨立政權都不能忍受,更不要說雙方在各自區域內都是絕對的霸主。
眼下之所以還能保持一定的克制容忍,關鍵還在于雙方各有困境。吐蕃兼并了青海,但實際控制青海的是與贊普失和的權臣噶爾家族。至于大唐掌握了西康,但是由于西康深在蕃土,也很難直接派駐強兵以確保西康的安全,只能在隴南駐軍稍作震懾。
大唐對西康的占有,本身并不是以武力作為背書,而是利用吐蕃上層權貴之間的利益糾葛與矛盾才得以實現。
正因如此,到聽到吐蕃使者提出要借道西康而攻伐南蠻六詔的時候,并不覺得這是簡單的假道滅虢。或者說就算吐蕃想從大唐手中將西康重新收回去,其實也很簡單,直接派兵占有即可,因為大唐本就沒有在西康派駐重兵。
至于隴南的駐軍在針對吐蕃本土方面,象征的意義要大過了實際的軍事效果,想要真正進入西康與吐蕃作戰,眼下來說并不現實。隴南駐軍的存在,還是為了鎮壓境域周邊的生羌部族,以及對黃河九曲提供側翼的護持。
當然,這也并不意味著大唐在西康的投入建設與利益就完全沒有保障。隨著西康與大唐本土之間的貿易聯系越來越緊密,吐蕃那些上層權貴們自然會為大唐的利益背書。
對于他們而言,吐蕃國土完整還是不完整,意義并不大。但將西康建立成為一個獨立于贊普王權體系之外的自由貿易港,給他們帶來的利益會更大。
所以只要吐蕃的上層統治集體核心矛盾得不到解決,即便是派兵強行收回了西康,大唐也有各種手段讓此境叛亂不斷,讓吐蕃的統治中心長期處于動蕩之中。
當然,如果吐蕃的贊普已經在國中擁有了絕對的實力,自然可以直接消滅掉國中那些只顧門戶私計、賣國求利的強權貴族們,大唐也就難以再在西康瞎折騰。畢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花招都是小道。
可問題就是沒有啊,絕對的實力本身就是一個虛狂的概念。
高宗時期,疆域盛極,大唐軍隊東征西討、戰無不勝,偏偏就在吐蕃這里翻了車。開元天寶可謂達到封建時期的國力巔峰,結果一場內亂盛世夭折。
這個問題放在吐蕃同樣如此,松贊干布十幾歲就繼承大位、為父報仇,更統一高原,完成前人未有的偉業,儼然天命之子,結果在松州跟大唐軍隊一碰,才知道天外有天。
要判斷吐蕃贊普究竟有沒有掌控大舉的實力,也有一個最直觀且重要的標準,那就是噶爾家族有沒有被解決掉,很明顯現在并沒有。
所以當吐蕃提出假道西康,這個問題就很有意思了。
見李潼只是沉默不言,吐蕃使者便又繼續說道:“我國與大唐,舊年雖有邊事紛擾,但究極根本,還是邊臣貪功所致。贊普沖幼當國,王母協理政務,也從未有挑釁大唐的舉動。當年更厚遇尺尊公主,許配陛下潛邸,以壯聲勢。今贊普盛年當事,卻遇下奴挑釁王威,國中上下眾怨如濤、難以忍受,遂生借道之想,懇請皇帝陛下能感顧情義,包容此情!”
李潼聞言后便微笑道:“維國大體,誠不容易。朕得位以來,亦深有感觸。舊者兩國確是有失和氣,但故誼重敘以來,你國主的確不失殷勤。今作此請求,于情于理,朕都不該拒絕。”
聽到李潼這回答,那蕃國使者先是微有錯愕,片刻后眸底便閃過一絲喜色。
但不待其人再作開口,李潼便又說道:“南蠻不化之眾,的確是桀驁需懲。早年便有背棄唐恩之惡,但因唐蕃復好難得,朕也并未介意這疥癬小疾。如今竟又再惡你國,可見賊心怙惡、自取死路。你國主既欲征討,朕亦有舊忿難消,借道之外,兩國并出雄兵,永除此南疆惡蠻!”
“這、這……茲事體大,非小官能決……贊普只是、只是著卑員請問借道事宜,余者卻并、并未……”
吐蕃使者本以為把握到了些許大唐接下來軍事動向的秘密,可在聽到李潼這一番話后,頓時傻了眼,搞不清楚此言究竟幾分真假,又擔心自己會不會弄巧成拙,一時間變得有些窘迫慌亂。
而在看到吐蕃使者這個樣子后,李潼倒是對吐蕃國中一些思路動向有所了解。
吐蕃想用兵南詔,這不是沒有可能,一則試探大唐對西康方面的底線所在,二則蚊子腿上也是肉,如今的南蠻六詔雖然不成氣候,但搜刮一番也是有些油水的,起碼對擴張步伐停滯已久的吐蕃而言,也算是一次難得的開葷。
但是,用兵于南詔絕對不是吐蕃的第一選擇。如果有可能的話,吐蕃當然還是希望能夠優先解決青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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