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5 諸情不協,國事維艱(1/2)
李昭德的措辭非常的不客氣,但這才是大家所認識的李昭德,倒有一些人因此而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李旦也退回了席中,并長嘆一聲道:“雍王功大,朕固知之。所以問道諸公,在于賞格難定。壯跡如此,非殊賞不足彰顯。但如今朝廷內外新定,用度不失艱難,又恐天下人薄議天家、擴搜珍器授給私己……”
“天家民家,概是一體。雍王才略如此、事跡如此,即便不生天家,也足稱社稷重用之美器。陛下所憂,宜需長計。國用失度,此宰相罪也,未可因此而刻薄功臣。似玄暐之流不能自察所任不功,反以狹計邪言構傷國之柱臣壯士,已經大失公允之義!”
李昭德繼續發言,言辭內外都不掩飾對崔玄暐乃至于狄仁杰此番論調的厭惡。
聽到李昭德這一番話,狄仁杰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長施一禮,然后便退回了席中,不再多說什么。只是每當視線掃過堂上的皇帝李旦時,眼神就變得復雜起來,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
拋開各自的立場與政見,單單今日會議這段時間里,皇帝幾番態度的轉變,說的好聽一點,是從善如流,但實際上只是隨波逐流、全無定計。
崔玄暐被李昭德用言語掛著鞭打,心中自然也是氣急,但就連皇帝陛下都已經表態雍王確是功大,他也不好再就自己那番論調繼續進行爭論,索性垂首不語,但視線還是不斷的在堂中幾人身上游弋。
這時候,黃門侍郎薛稷起身說道:“雍王天家雄才,不困于恩澤榮養,功勛頻創,誠是可欽。且因其生自天家,功事不可俗常以論。其聲跡未著之時,享恩之厚,已經超于俗人。此天家恩用百般,不廢養育之功,重酬與否,并不傷朝廷賞士之計。唯隴邊勤功將士,忠勇可嘉,非唯重賞,不足創設恩典……”
薛稷提出一個新思路,且道理不失公允。雍王生在天家,未功已享諸種榮格,如今功勛積創,也只是回報天家的養育之恩。朝廷獎犒的重點,還是要放在隴右戍邊將士們身上。
所以當薛稷做完表態后,在場不乏朝臣也紛紛發聲附和。不僅僅只是因為覺得薛稷說的有道理,而是如果必須要表態的話,附和薛稷無疑最穩妥、最安全。畢竟薛稷作為皇帝心腹而參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其人的態度便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皇帝的態度。
李旦并沒有第一時間對薛稷的話表示認同,而是視線一轉,落在了一直坐在席中不發一言的鄭融身上,微笑道:“鄭司業自天家榮戚,道德深具、氣量淵博,在公在私,于此不當閑坐。朕想聽一聽,鄭司業于此所見。”
鄭融被點名提問,便避席而起,行入堂中,先作施禮然后才說道:“臣所事非此專職,今日充席、備詳而已,未敢輕易設論。圣人有問,不敢不答。唯是感念天恩,拔臣簡陋門戶,得與天家名王為賓為友。
雍王殿下功參定鼎、鎮國,凡所經歷大事,若有固執一二私計,焉能成此全功?臣所感殿下風骨高蹈,敬之慕之,以此為榮,拙情已經不容別計,守此一緣,歡欣不盡。私情所論,傾我所有,亦不足深表情義!”
鄭融這一通發言,頓時又讓政事堂氣氛變得古怪起來,此前各種針鋒相對的嚴肅為之淡化,許多人望向鄭融的眼神都不乏艷羨之色。
皇帝李旦聽到鄭融這番話,一時間不免神情復雜,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公事方面,我對此并沒有什么發言權,但你一定要問我的意見,有此親緣我已經萬事皆足,啥都給他我也愿意。
這番話正暗指薛稷所論,雍王身為唐家宗室,這并不是對他封賞刻薄的理由。如果皇帝陛下真的看重親情,雍王創此大功的情況下,更應該加重褒獎。
鄭融作為雍王的正牌丈人,本身在眼下的政事堂中勢位雖然排不上號,但其人既有發言,卻是誰都不敢輕視。
隨著鄭融發言完畢,宰相陸元方也站起身來,開口說道:“民間尚有積谷備災、積貨備事之論,雍王殿下此番用兵青海,無費朝廷絲縷之用,單此一節,已可稱功。更于青海痛殲蕃軍,揚我國威、安我邊情。
用此一士,內無重耗而外有重功,如此士才,臣所不及。雍王功則威壯,才兼宰輔,朝廷西事委之,定亂于關輔,逐胡于河曲,殺蕃于青海,成人所不能、創事于艱難。論之功量幾許,實在是本末倒置,唯量用幾何能盡才器,才是益國益家的大計!”
陸元方這番話講完,已是滿場寂然。在聽到這番話以后,眾人也才猛然意識到,討論雍王青海此功的確是意義不大。雍王西進不久,已經做出了這么多的事跡。
其中每一樁,對于剛剛經歷過政變風波、朝局初定的大唐而言,都能讓人為之頭疼不已,一旦處理不好,便能讓國事糜爛。
可是從雍王西行之后,朝廷對于陜西事務幾乎沒有什么過問,但雍王卻能將之處理的井井有條。而在這個過程中,朝廷也完全沒有給予什么援助。
如此一通細思之下,眾人才意識到一個問題,眼下的雍王對朝廷可以說是萬事不求,但朝廷若沒有了雍王則萬萬不可。單單雍王如今所擁諸權柄,朝廷哪怕派遣三五名有才志士,怕也難以完全接手過來,且能做的與雍王一樣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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