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廡舍中，各家士女聚坐，不同于殿中氣氛多多少少還有些凝重，氛圍要顯得更加輕松歡快。
    盡管這些眷屬們各自也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并非尋常家境，但也少有機會能夠欣賞到禁中如此盛大繁美的歌舞表演，諸曲目表演下來，也都在認(rèn)真欣賞。
    特別當(dāng)禁軍諸衛(wèi)翊府將官們各自登場、踏歌表演時，那些士女們更是看得專注。甚至還有各家奴婢專程站在了廊外，遵照各自主人的叮囑，視線不斷在踏歌隊伍當(dāng)中游弋搜索。
    上巳節(jié)又是求偶日，禁軍翊府將士主要便由諸勛爵散人家子弟所構(gòu)成，少有寒素人家。精選之后，一個個也都高大英武，勇健不凡，對于這些官宦人家而言，自然是適合的婚配對象。
    而在諸衛(wèi)翊府當(dāng)中，所受關(guān)注最多便是千牛衛(wèi)這批紈绔中的紈绔，當(dāng)中郎將李令問率領(lǐng)一群翠袍備身們踏歌登場時，周遭廡舍內(nèi)更是不時響起悅耳的喝彩聲，甚至還有女子行出廡舍，在場外唱應(yīng)作和。
    唐時風(fēng)尚本就奔放熱情，在如此歡快熱鬧的氛圍中，這也并不被視作失禮。禮道莊謹(jǐn)或散漫，世間總是生人不斷，男女情悅本來也就是乾坤和睦的一種表現(xiàn)，率真坦白自有一種不加修飾的動人意趣。
    殿堂一側(cè)，聽到諸千牛備身登場，被其母苦苦安撫還在啜泣不止的梁王家小縣主，這會兒也擦干淚目，瞪眼向堂外望去，并詢問道：“哪個是裴家小子？”
    梁王妃也在仔細(xì)打量，并讓婢女下堂確認(rèn)，踏歌過半才確認(rèn)當(dāng)中并無裴光庭，于是便安慰自家女兒道：“登場備身十幾人，肯定是有裁選，裴氏門風(fēng)莊謹(jǐn)，兒郎未必喜弄這些趣樂。”
    那武氏縣主聞言后則拉下了臉：“日常戲弄都不入人前，這就是阿耶要給我選的良配？也不知是怎樣的拙才，恃著門第詐騙貴人！長信縣主一個庶出的卑賤，尚且能作高選，我是名王嫡女，選配一定要壓過她！”
    說話間，諸備身已經(jīng)踏歌完畢，入前叩拜而后繞行退場。此時場外已經(jīng)不乏各式香囊投送入懷，更有婢女疾行奔走，忙碌的打聽著眾備身們家世、年齡并婚配與否。
    “娘子，這一番戲演，并沒有巽卿、”
    婢女莼兒站在廊外打聽一番后，才匆匆返回廡舍中角落里，向著自家娘子小聲稟告。
    鄭文茵有些失望的點點頭，此前代王在行儀前率眾健舞，她們這些眷屬還在后方遙隨，并不能得賞代王英姿。
    她見婢女在外間站立許久，曬得臉龐紅撲撲的滿是細(xì)汗，便說道：“你就留在這里，不必再上前細(xì)望。”
    婢女莼兒聞言后則微笑搖頭道：“婢子又不累，要幫娘子了卻心愿，見到巽卿登場，就來回告娘子。”
    說話間，她又繞堂從側(cè)后方行出。
    “禮場選婿，只是下等門第、無人問津的人物拙選才有的雜計。三娘子召回那婢子，不要人前失禮！”
    鄭夫人是五品的縣君，雖然登堂隨禮面圣，但卻沒有資格坐在殿中，引她在席，使得鄭家所處這所廡舍也顯得氣氛沉悶，并無周遭那樣歡快。
    鄭文茵聽到這話，也是俏臉泛紅，召回自家婢女，默坐不語。
    一場歌舞演畢，新的節(jié)目還未上演，鄭杲匆匆自外廊行入，落座之后，對自家夫人小聲道：“陛下果有明示，要與諸家論親，代王即將登場。稍后進獻賀表，便要隨奏心意。魏相公、姚相公等也都愿為我家牽緣，能否成事，便看我家眾娘子造化了！”
    鄭夫人聞言后也是一臉驚喜，連忙吩咐家人們?yōu)橹T待嫁娘子移席至廊前醒目處。
    “三娘子入前去坐，良緣眼前，哪需羞赧！”
    鄭杲見堂妹鄭文茵落后眾人，只道小娘子內(nèi)向羞澀，舉手吩咐家人將其席位往門前正中移去。
    鄭夫人見狀，臉色有些不樂，輕拉夫主衣袍低聲道：“如此大緣，忍舍別個？”
    鄭杲聞言后則一瞪眼，回望自家夫人低斥道：“我家門大計，容你拙婦陰算！在場各家，不知多少記掛代王！三娘子是我家門珠秀，最有望壓倒群姝，余者才是揀選俗緣的材質(zhì)……”
    “可、可是……”
    鄭夫人還待分講，突然場外爆發(fā)一陣猛烈的喝彩聲，再抬眼望去，只見中央彩臺上已經(jīng)有羽衣小冠、俊美無儔的少王登場。
    “那、那就是巽卿……”
    剛剛落座前席的鄭文茵望向臺中，眉眼頓時一癡，片刻后驚覺過來，有些心虛的左右一瞥，才發(fā)現(xiàn)旁邊諸娘子也都直望臺上，并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態(tài)，心里暗松一口氣，視線又落回舞臺中央，這一次便再也沒有偏移。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到了傍晚，西垂的陽光灑落下來，照耀得少王身上羽衣五彩斑斕，仿佛一團熾熱絢麗的煙火。金燦燦的蓮花小冠籠住髻發(fā)，俊美的臉龐在夕陽的照耀下，覆著一層淡金色的光輝，乍一望去，生氣內(nèi)斂，仿佛歲月雕琢、一座不屬于人間的雄美雕像。
    悠揚的樂曲聲響起來，舞臺四角煙氣彌散，少王頭顱昂起，并緩緩抬高雙臂，又像是化身為振翅欲飛的神鳥，驀地高躍而起，周遭廡舍之間則響起一連串的驚呼聲。
    當(dāng)然，少王終究是沒能破空而去，仍然還是落回了舞臺上。舞臺兩側(cè)又有彩衣健舞者穿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