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3 我之樂土,彼之禁區(qū)(1/2)
隨著武攸宜遲疑難定,金光門大街上對峙的氣氛也變得焦灼起來。
看著武攸宜這種表現(xiàn),李潼心里也是不免一嘆,這些武家子們水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下啊。
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不作掩飾的完全體現(xiàn)出來,反不如一般的市井匹夫果敢,完全沒有身為留守大臣該有的氣魄。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明知武攸宜就是這樣一個人,李潼也不敢就這樣輕入軍陣之前。他并不是自負自己能夠巧舌如簧,只是單純的瞧不起武家子。
特別是眼前這個武攸宜,和他那個騎豬兄弟武懿宗,這倆貨大凡有一點敢于以身犯險的覺悟與勇氣,在率軍前往河北平叛的時候,都不至于被營州契丹李盡忠亂部對臉突突的沒脾氣,逼得他們姑姑武則天只能給人改名泄憤。
李潼只是陳說了幾種可能會有的危機而已,而且本身說實話邏輯也并不怎么嚴謹,可能會引發(fā)的后果也都不免夸大,但就算這樣,都瓦解了武攸宜的心防,令其舉棋不定,可見是怎樣的色厲內(nèi)荏。
既然武攸宜遲疑難決,李潼不妨替他做個決定,他轉(zhuǎn)首向后方集聚的人群抬手虛按,示意他們稍安勿躁,然后轉(zhuǎn)回頭來又對武攸宜笑道:“如今街上坊徒集聚,軍士陣列,這絕不是什么良態(tài)。為留守官譽所計,可否就私細論善后諸計?”
武攸宜聽到這話,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滿臉狐疑的打量著少王。他雖然一時還不能決定接下來該怎么做,可卻心知少王絕不會待他這么友善。
“留守久作軍務(wù),歷任兩衙兵曹,如今甲胄在身,寶劍懸側(cè)。小王懶散紈绔,力不能搏,難道留守還有什么顧忌?”
李潼見他神態(tài)如此,臉上噱笑更濃,攤開空空兩手,以示自己無害:“前言陳情,難道還不能稍作取信?如今的我,也只是暫居西京的一個閑流,入在治下,不得不垂首行恭,就算有什么謀計,也只是悅?cè)舜婕骸?wù)求兩安。”
“且隨我來!”
又沉默片刻,武攸宜才悶哼一聲,示意少王跟隨在他身后,一直走到道邊槐樹之下,這才冷聲說道:“河?xùn)|王自有聰慧之實,理應(yīng)知道時勢輕重。你入城伊始,便集聚任俠,當街戲弄風(fēng)月。鬧出這么大的陣仗,我若不作訓(xùn)問,便是失職,卻非執(zhí)意刁難于你。念你圣皇血傳,允你一分寬容,你卻自恃邪才,危言嚇我,莫非真以為我手中法劍無鋒?”
李潼并不回應(yīng)武攸宜的作態(tài)恐嚇,只是手拍道旁槐木樹干,嘆息道:“長安居,大不易。我雖然食封殷實,并少家室之累,入城伊始,仍然大感繁華長居的不容易。留守坐鎮(zhèn)此境年余,不知可有此困?”
“與你作論當下,不要闊言其他!”
聽少王顧左右而言他,武攸宜一臉煩躁的擺手說道。
李潼聞言后,打量武攸宜一眼,繼而便自嘲一笑:“也是,留守荷恩封王,坐鎮(zhèn)西京方面,權(quán)、爵厚享,自無小王這種囊中羞澀之困。財貨實為生人之本,無此不足安養(yǎng)享樂,宗王尚且饑困潦倒,天下言何稱治?”
武攸宜聽到這話后,更有幾分不悅,忍不住譏笑道:“河?xùn)|王封食之厚,所遜者寥寥幾人,租庸車載,物滿盈倉,如此還稱饑困,天下幾人可以使財從容?風(fēng)雅為虛,貪婪為實,如此鄙言也敢直論人前?”
這番話說的可謂酸意十足,武朝革命之后,武攸宜雖然也承恩受封建安王,但食封不過郡王常例的三百戶。河?xùn)|王卻厚享食封八百戶,僅僅只是稍遜于太平公主與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等幾人而已。甚至就連因尚公主而加恩封為親王的武攸暨,都不如河?xùn)|王封戶數(shù)量。
被武攸宜這個抓錢小能手譏諷為貪鄙,李潼也不羞惱,只是笑言道:“養(yǎng)兒防老,儲糧備荒,人之常情如此,有什么不堪與人言?兩京多有商賈,不事生產(chǎn)卻能富比王侯。我身為國朝郡王,又有什么道理安貧人后?”
拋開心頭其他雜念,武攸宜對河?xùn)|王這番話倒是頗為認同,他本身就是一個貪婪財貨之人,雖然摟錢摟得兇狠,但講起道理卻不如河?xùn)|王這樣理所當然乃至于趾高氣揚。
從這一點而言,河?xùn)|王倒也并非一無是處,起碼這幾句話是真的說進武攸宜心坎里,說出了他不曾細忖思得的道理。
“留守只見我興聚人勢,卻不見背后更深考量。財者人間流水,隨勢而聚,勢去財散。留守執(zhí)握重權(quán),無患人勢。但我只是一個事外閑流,想要得占勢利,只能另覓門徑!”
武攸宜聽到這里,心中半是好奇、半是鄙夷:“所以今日集聚平康艷伎當街取樂,只為謀財?”
武攸宜有些看不起這種行為,他仗著手中權(quán)勢、撈錢手段雖然層出不窮,但也并非全無底線,起碼出入平康坊的時候財貨使足,不傷風(fēng)月人望。可是少王居然將主意打到那些娼妓身上,這就讓他有些不齒。
李潼聞言后只是擺手作難言狀,并嘆息道:“平康諸伎尚雅逐我,我又怎么會籌謀她們的奩私。況且這些伎者本就聲色娛人的可憐之徒,傾盡奩財能有多少?為此薄財傷我聲譽,這樣的蠢計豈是智者所為。至于真正機巧,是我樂居長安的本業(yè),請恕不能相告。”
一邊說著,他一邊警惕的看了武攸宜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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