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5 一人而敵一族(1/2)
不談歷史知識的了解,單純從書法愛好,李潼對歐陽通也不陌生,對他爹歐陽詢那就更熟悉。
如果早知道他們三子能夠入內文學館讀書,背后是有著歐陽通這個大手子在推動,李潼多多少少是要感到一些榮幸。
當然現在更加榮幸,附庸風雅者難免有酸氣,他作為一個書法愛好者,小得皮毛的顏體居然能夠得到歐陽通的正視,心里那真是美滋滋。可除此之外,更多的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眼下這形勢,可不是什么書法交流會,那是明槍暗箭、防不勝防的權斗現場。一個操作不慎,那是要丟掉小命的!
歐陽通肯為他們兄弟仗義發聲,李潼也是由衷感激。由此也可見,他們李家養士幾十年,還是能得士心的,并不是滿朝白眼狼。
畢竟歐陽通名門之后,高居三品,你哪怕站在皇帝李旦身邊,都有可能是存幾分政治投機的心思,但在明知此事敏感的情況下,還要為他們一家發聲,那真的可稱一聲無私!
他們三王,也的確不能給予歐陽通任何形式的回報。亡父李賢那是背負逆名而死,就算未來朝野變天,大權重歸李氏,還有兩個叔叔瞪眼瞅著,他們幾個沒爹的娃照樣可憐巴巴。
就像中宗李顯再次履極,指派賀蘭敏之的兒子賀蘭琬前往巴州迎回李賢棺柩。賀蘭琬是韓國夫人武順的孫子,而宮中舊有流言李賢非武后所生,是武后之姊韓國夫人與李治私通所生。
這得心思多臟,才能做出如此安排?唯恐時人忘記舊日流言,死人都不放過,打心底里不愿跟李賢做親兄弟。吐蕃要和親?自己女兒舍不得、要留著作死,李賢家出人!
但也實在李家大寶貝李守禮爭氣,一口氣生了六十多個,李賢后嗣人丁興旺,倒是李顯徹底的絕了后。以一人而敵一族,可謂壯哉!
歐陽通此番做法,真是前后里外不討好,除了孤直尚義之外,也實在沒有什么好說的。
不過對李潼而言,歐陽通這一份仗義執言的善意也只能心領。沒辦法,池子太淺,實在養不了大魚。
而且,他奶奶對他的容忍尺度,李潼眼下也還沒有丈量清楚。一個可憐無害的小孫子沒什么,但如果這孫子后邊站著一個三品紫袍的立朝大臣,又會是什么樣的感受?
不能確定這一點之前,李潼也實在不敢跟外廷大臣有什么眉來眼去的互動。既然鐘紹京已經被誤傷逐走,他再留在內文學館已經徹底沒了意義,對于歐陽通,眼下也只能抱歉辜負。
“眼下還是內教坊事情更重要一些,搞好祖孫關系,未來或許還能反過來拉歐陽通這老先生一把。”
王賀旺自然不知永安王心中思計,這會兒還在熱情的向三王介紹鳳閣選派增直宮教的幾名博士。此前的博士周舉已經與鐘紹京一并逐走,除他之外,鳳閣又選派三人負責三王教育,或博學或文麗。
對于這一轉變,李光順倒是非常高興。他也并非單純好學,只是回去背誦《春秋》,見娘娘頗露欣慰之色,自己心里也就變得高興起來,希望自己能夠學識精益,讓嫡母更加寬慰。
但李守禮則有一些忐忑,拉著李潼袍角低問道:“今日內教坊,那就不去了?”
李潼擺擺手,起身與諸博士見禮,然后說道:“歐公雅賞,鳳閣相公提攜,守義銘感肺腑。但是此心懶散,好逐野逸情趣,實在難制莊重之學,辜負錯愛,實在失禮。請舍人執此劣聲回陳,諸公若有見責,守義自領,無累館士諸賢。”
聽到永安王這么說,王賀旺有些傻眼,心中更覺為難。他這個差事也是被強派上頭,其實一開始繼任人選也不是他。
宰相張光輔在處理完鐘紹京后,為免歐陽通繼續糾纏,也曾派人詢問可有人選舉薦。
歐陽通也有屬意繼任人選,那就是麟臺正字陳子昂。
但陳子昂卻沒有被歐陽通老實人發火給震懾住,回答很干脆,不去!
開玩笑呢么這不是,他新任麟臺正字,幾番上書論政,深得太后欣賞,正攢著一股勁要在這崗位上發光發熱呢,哪有閑心跑去內文學館這宮禁場所陪幾個閑散宗王讀書游戲!
歐陽通對此倒也沒有什么過激反應,他動怒并不意味著蠻橫不講道理,自己也清楚這實在不是什么好差事。他自己首倡三王出閣讀書,已經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不愿抽身而退,但卻沒有理由要求別人將前程安危也拋在其中,因此只能由得鳳閣自選繼任者。
對于這一插曲,王賀旺也沒向三王提及。
也幸虧他沒說,否則李潼自己都不確定他會生出怎樣的瞎琢磨。
現在永安王擺明了是厭學好戲,王賀旺總不能揮起小教鞭抽打逼學,但見永安王與嗣雍王勾肩而去,看看還剩下那個滿眼求知欲的樂安王,總算是聊有欣慰,待知樂安王正自讀《春秋》,一時間倒覺得博士周舉受懲也真是罪有應得,并親自持卷為樂安王講釋起來。
永安王好樂而不受教,很快便也被鳳閣中人有意透露給了歐陽通。
歐陽通得知此事后,心情也是復雜。他此前一時激憤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事后想來也是暗有悔意,倒不是心憂自己之后如何,只覺得這樣對三王未必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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