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脫韁(1/2)
涼地的冬天,遠比關中寒冷,但一場肆虐過后,隨著建安五年的到來,它終究也要拖著尾巴黯然離去。
眼下,就是處在冬季尾巴的日子里。
趁著沒有下雪的白天,百人將王秘和姜謨帶著軍中士卒、勞役出營,進入樹林子搜集薪柴,兩人看著忙碌的勞役和巡視的士卒,百無聊賴,任由胯下的坐騎咀嚼著地上枯黃的干草。
雖然西丁零、盧水胡掀起的亂事,引起了一些兵戈,但許多人還是沒有將這兩支叛亂的胡人放在心上,至少在入涼的關西新軍中,不少將士就將這一次征戰當做了大型的會獵。
獵物,當然就是那些叛亂的胡人。
只是可惜,一萬大軍花了一個多月,長途跋涉來到宣威,這場仗就一直沒有開始。
反而是涼地上層的將校、太守吵了起來。
武威太守張既主張盡早出兵,趁著冬季叛亂的胡人下一步謀劃未定和部落的戰馬多瘦弱無力之際,三校尉配合武威郡兵一鼓作氣,進剿都野澤的盧水胡,將叛胡首領伊健妓妾、治元多一網打盡。
可是三校尉卻不愿意讓麾下的人馬履霜踏雪,陪想要盡早掃靖治下的武威太守冒險,他們搬出安西將軍楊豐的前車之鑒,只愿率軍前移到宣威城駐扎,防止攻占武威城的盧水胡人南下抄掠,然后一邊與盧水胡的騎兵對峙,一邊耐心等待開春農忙,張既將那支會和他們爭搶功勞的郡兵解散回鄉。
返回張掖塞內,重新收攬龐德幾部殘兵的安西將軍楊豐默許了三校尉的軍事行動。
他剛率領兵馬平定了幾個羌胡部落的叛亂,深知寒冬作戰對軍中士氣的影響和對漢兵戰力的削弱,唯恐三校尉帶著新軍冒險輕進,和自己一樣遭遇一場大雪鎩羽而歸,再次將重新趨向穩定的河西形勢攪亂。
與其讓他們在天寒地凍的雪天里冒險進攻,還不如等到春暖花開之后,再十拿九穩大舉出兵進剿叛亂的盧水胡。
這倒不是楊豐對平定河西叛亂的戰事不著急,只是他內心深知,經過前面那一場鎩羽而歸的戰事之后,戴罪立功的自己,寧可穩妥耗時,也不能再出現一場敗績了。
高層決策的博弈對于王秘、姜謨而言遙不可及,但戰事遲遲沒有打響卻使得他們在軍中的日子愈發苦悶。
發動戰爭,取得勝利,他們就能夠踐踏敵人的土地,掠奪他們的財富,大快朵頤敵人的食物乃至享用他們的妻女。
這是冬天的寒冷都不能熄滅的熾熱欲望。
可是現在,他們卻只能夠私底下抱怨著,率領軍中的士卒、勞役出營搜集取暖、做飯的薪柴。
盡管他們都知道,軍中也有不少人在私下慶幸著不用冒著冰雪去和能夠忍耐寒冷的野蠻胡人作戰。
“你說說,現下將軍、校尉、太守們都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
活動著藏在笨拙的鹿皮手套下的手指,王秘眨了眨眼睛,吹起胡子,吐出白氣向姜謨問道。
雖說王秘出身涼地武宗子弟,可論起來頭,他身邊的姜謨才是真正的漢陽大姓出身。
姜、閻、任、趙四姓,作為漢陽的四大姓。在閻行平定雍涼之后,投效了驃騎將軍府,姜謨的從兄姜敘現下是涼州刺史賈詡的掾史,同族的姜冏、姜隱等人也在閻行軍中效命。
“我哪里知道這些大人物都在想什么,只不過我知道,他們一定不用像我們一樣,大冬天的,還要出營干這等費時費力的粗活。”
姜謨自嘲著說道。
“這倒也是。”王秘呵呵一笑,心有不甘地說:
“你說這種粗活怎么就總輪到我們兄弟的頭上呢?”
“別抱怨這些沒用的,與其跟那些大人物比,還不如看看現下,這不是還有人比你的處境更加不堪嗎?”
姜謨努了努嘴,揚鞭指向樹林邊一個一邊拖著跛腿采集薪柴,一邊四下張望的軍中苦役。
王秘順著姜謨的馬鞭方向,看清楚了穿著單薄褚衣的苦役,他嘴角不禁也掛起了笑容,問道:
“怎么會是他?這才過了多久,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呵呵。”姜謨冷笑,“這平定叛胡有平定叛亂的方法,當苦役也有當苦役的門道啊。馬家怎么說也曾經稱雄涼地一時,與曾盤踞安定的楊校尉也有些交情,這一次跟隨平叛的大軍出征,借機撈點功勞,不就很快能夠脫下那一身褚衣了么。”
“這倒也是。”王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譏諷地笑道:“可惜現在天寒地凍,仗也打不起來,看他這樣子,別說恢復昔日的名位,只怕還沒撈到功勞,自己就先給凍死了。”
“你這話要是擺在以前,被馬家的人碰見,只怕私下免不了要挨一頓老拳。”
姜謨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被姜謨這么一說,王秘的胡子又吹了起來,百無聊賴的他內心也騰起了一股野火,不服氣地冷笑道:
“以前他自以為勇冠三軍,目中無人,可那是以前,現下他不過是一個跛了腿的苦役。在我麾下,可不會看馬家的面子,偷懶的苦役,按照軍中律法,那可是要吃鞭子的!”
說完這句話,王秘踢了踢馬肚子,驅馬靠近姜謨剛剛指向的那個軍中苦役,口中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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