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陪同的中層，還有張經理等四名助理齊齊舉杯。
    史惠澤跟他們干了，憂心忡忡地說道：“剩下的病人就不太好辦，其中兩位，手術指征不太符合……”
    江董面色微沉，這兩位病人是早就入院的，史惠澤一直以需要完善術前準備為由拖著，無論助理還是領導，都找他談過，史惠澤還是在猶豫。
    虧我給他這么高的薪水，又給他這么高的禮遇，姓史的真有些不識好歹。
    全國公立轉私立的醫生多如牛毛，你姓史的都被兒子逼到這份上，快要活不下去了，還裝什么假清高啊。
    看到江董臉色，史惠澤暗嘆一聲，接著說道：“還有兩位，難度確實太大。他們都在別的醫院做過手術，要么導絲完全進不去，要么誤入假腔形成夾層。”
    “這個，確實超出我的水平了。”
    江董問道：“你老師丁金明是心內權威、醫界公認的PCI大師，聽說他視你如子，能不能請他過來手術？”
    史惠澤一滯，丁金明那天接近決絕的神態出現在腦海之中。
    緩和一下情緒，史惠澤答道：“江董，這種手術當前尚未被攻克，是PCI禁忌癥，全世界醫生都不行，我老師……當然也不行。”
    江董雖然學過醫，也在公立醫院呆過，但終究年限不長，走馬觀花之下，哪里知道心內科的具體情況。
    見史惠澤這么說，他半信半疑地問道：“難道這種病人就隨它去？”
    “可以轉心外科做搭橋，當然，那樣的話，損傷是比較大的，不到萬不得已，病人不會接受。”
    江董想都不想，一口否定：“這個不行，咱們又沒有心外科。既然好不容易把病人請來，就必須在咱們的業務范圍內解決。我還不信了，全世界都沒有醫生做這類介入？”
    “恐怕真解決不了。研究這類介入的醫生倒是不少，但迄今為止，尚沒有聽說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并且能復制的。”
    一位中層也在公立醫院呆過，聞言狐疑道：“不對啊，不就是進不去嘛，我實習和規培的時候都去過心內，有的手術，年輕醫生進不去，請主任來就進去了。”
    “對，咱們這倆病人，只是在當地醫院手術失敗，說不定都不用丁主任，史主任你就能做。”
    史惠澤無力地捏了捏眉心，再次解釋道：“新手進不去的現象確實存在，但CTO比較特殊，老手進不去、誰都進不去也存在，而且很多。”
    “我不知道給這兩位做手術的醫生是誰，但既然地市級醫院都失敗了，那從患者角度出發，理應考慮為‘誰都進不去’。”
    史惠澤簡單解釋后，又苦口婆心勸說道：“江董，心臟介入不是小事，在醫學界尚未研究出可靠對策之前，我們不應該冒險。”
    “唉史主任啊，你膽子太小、思維太僵化了。”
    “那兩個市說是地市，但地市跟地市區別大得很，那倆市實際上醫療實力很一般，我看啊，醫生水平不行的可能性極大。”
    “退一萬步說，就算咱們給他做了，最后真的進不去，那只能說明病情困難、命該如此——術前交代清楚就行。”
    江董語重心長：“史主任，為什么要給你配四人團隊？有句話你要記好。”
    “很多時候，話術比醫術更重要。”
    史惠澤一邊受著恭維敬酒，一邊又受著訓導教育，吃了一頓五味雜陳的宴請。
    而謫仙鄉這邊，從觀摩手術者到主播，從醫生到護士，則吃得開開心心，個個高呼痛快。
    唯一食欲不振的，就是即將手術的托馬斯，還有他的老婆。
    托馬斯是此行十多位CTO患者中最窮的，本來他不讓老婆來，想省下機票錢，最后是一個多年好友看不下去，覺得去異國他鄉做這么大手術，一個人太凄慘，主動借給他一萬刀。
    按照江婉柔和王磊商量的收費標準，對外國患者并不是一概冰冷的三萬刀起步，如果確實是經濟困難，可以適當降低收費。
    一萬刀，就是最低標準。
    這是單純的手術費，至于其他耗材、藥品、護理費什么的，一概照算。
    托馬斯這一趟，兩人往返機票、食宿費用、醫療費用、其他費用，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差不多要花掉接近兩萬刀。
    繳費的時候，看著那可愛的票子離自己而去，托馬斯覺得自己心絞痛都在加重。
    要是王醫生真的能治好自己的病就算了，托馬斯覺得自己的小命還是值個幾萬刀的。
    但他就怕人財兩空，到時候，家里一窮二白不說，老婆還要可憐兮兮地還這一萬刀債務，那也太對不起她了。
    看著一張張刀樂在驗鈔機上起伏，托馬斯恨不得一把搶回來，大聲宣布：我不治了！就算心再痛，現在就痛死，我也不冒這個險。
    他那可憐的模樣，連物價部門派來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物價部門來了三個人，老于親自帶隊，他要實實在在地確認這個收費，要親眼看到外國病人心甘情愿繳費，然后在這邊手術，把錢實實在在地花掉，才敢放心匯報給領導。
    到時候，我部門大力支持謫仙醫院為國爭光、為國創收，就是一個扎扎實實的加分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