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夏之炎(1/3)
第一章炎炎烈日路茫茫
夏日,大旱。
逃離家園的人多不勝數(shù),宛若蝗蟲,沒頭沒腦的朝著陌生的遠方而去。
拖家?guī)Э?,拖兒帶女,老幼攜行,只為的是,能討得一條活路。
大旱,讓許多貧困家庭徹底的陷入絕境,除了逃離,再無希望。
絕收,賦稅,苦不堪言。
可以想象無數(shù)張黧黑的面孔上,那凝滯僵硬的表情,那渾濁而絕望的眸光。一夕之間,許許多多的村莊,便人去屋空,成了廢棄之地。不用多久,這些原本熱鬧的村莊,便雜草瘋長,鳥獸成群。
大地,本就不止人類一種居民;不過在人類成長之后,成為了萬靈之長,肆虐在蒼穹之下大地之上。
于是乎,再無留念,再無遲疑,再無感嘆。
一群群的人,從四面八方而來,又向四面八方而去。
哪里能有一個希望,便成為了他們的方向。
沿途所望,絡(luò)繹不絕,衣衫襤褸,每一張面孔,都隨著路程的延長,而一點點的加深著那痛苦的表情。乞討,典賣,兒女,妻子,野草樹皮。有人昏倒,再也沒有爬起來過。嚶嚶的哭聲,一路不絕。不管男女,都在為前途而迷茫絕望。
人越來越少。有的人在某一個路口留下來了。有的人在某一個路段倒下徹底留在了那里。有的小孩女子,被送給了別人。
給自己一條活路,也給子女妻子一條活路。只是,未來誰說的清楚。
漸漸地,這條追求希望的道路,便充滿了艱辛和悲傷。
這是一條一眼望不見頭的絕望之路。在這條絕望之路上,有人最終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有的人依舊在那里漂泊,如孤魂野鬼。
烈日炎炎,空氣凝滯沒有流動。
越來越少的人中,有的人再也堅持不了坐在了地上。烈日不分人之貴賤,不管人之善惡,曝曬著,燒灼著,仿佛大地之上滋生了太多太多的污穢,不用烈日曝曬,難以滌蕩。那坐下來的人,麻木著臉孔,呆滯著雙眸,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任由汗水滾落下來。
旁邊的孩童,已經(jīng)再無哭泣的力氣,只是緊緊抓著自己父親的褲腳,滿眼的希冀。
在他們的身后,是熟悉的面孔,是不久之前還互相幫助的鄉(xiāng)鄰。
可是,那一家子,都倒在了地上,蒼蠅在他們的身上嗡嗡叫著,飛舞著仿佛找到了獵物。
烈日曝曬下,大地如滾燙的鍋,連帶著那泥土、那礫石,都滾燙的能讓人尖叫。路上的雜草,蔫蔫的失去了精神;雜草間的野花,耷拉著花瓣,再無姿色。
遠處一棵櫟樹,撐著稀疏的枝葉,為身下的花草遮擋著一時的陽光。一群烏鴉站在樹上,烏黑的眼眸幽幽的望著那群乞丐似的人。仿佛,它們也在等待,等待機會,等待進食的時間。
無處可避,無處可躲,這樣一群人便在烈日之下繼續(xù)前行。
失魂落魄,宛若行尸走肉。
那坐下的男子再沒有起來,身邊的孩童抓著他的褲腳爬到他的胸前,然后依偎在那里,閉著雙眼似乎在幻想陰涼幻想食物幻想他們的家。烏鴉飛來了,在上空盤旋,發(fā)出嘶啞的丑陋的叫聲。一只烏鴉突然俯沖下來,那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的鳥喙,宛若箭矢一般的刺下來。
一個干瘦黝黑的少年,穿著破破爛爛的麻衣,光著雙腳,背上背著一包雜物,艱難的從人群中跋涉著。他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個子不高,整個身形消瘦的不成樣子,就像是一根麻桿撐著破舊的衣服。他只是低垂著頭,即便雙腿早已疲憊的如灌了鉛一般,但他咬著牙,堅持著,執(zhí)拗著。
仿佛,在這可怕的歲月里,他將自己封閉在黑暗之中。
身旁的人越來越少,每一張臉孔都充滿絕望,那嘆息聲、哭泣聲,不時響起??墒?,無法影響他,無法阻止他。內(nèi)心的信念支撐著,推著他繼續(xù)前行。即便,這條路上最后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更不記得自己究竟走了多遠多久。
身體如在無意識的移動,靈魂在烈日下也昏了頭。
不僅僅是饑餓,不僅僅是口渴,還有身體的不堪負重,還有靈魂的頹廢萎靡。這是煉獄一般的的旅程。自從跟隨著人群從破舊的草屋出來,便注定了這一路的丑陋。
他的鄰居,一個平日里為生活折磨得失去了靈性的男人,在一個時辰前便倒下了。他的子女,在數(shù)日前便送給了附近的一戶人家。他的妻子,在一條河便,哭泣著叫喊著如瘋子一般咒罵著,投入了那渾濁的流水中。
他記得那兩個小孩,因為那時候他們經(jīng)常一起去河中捉魚,去山上捕鳥。他們呵,與他年齡相仿,也不過是小孩子。收納他們的那戶人家,看著是殷實人家,只是那個麻臉的管家,藍幽幽的一雙眼睛總是不懷好意。他們會活下來,或許還能過的非常好!或許吧!
腳底刺痛,尖銳的礫石刺破了腳底,鮮血汩汩的流出來。
他停了下來,抬起頭,瞇著眼睛凝望著那顆太陽。
難道它打算一直這樣曝曬著,無休無止,不給人希望。
難道它就沒有衰弱的時候,總是如此充沛的激昂的釋放出如此可怕的熱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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