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依說得不急不緩，每一句話都在重點上，簡潔而明了，蕭亦風(fēng)剛把泡沫洗凈，已經(jīng)知道了夏依的請求。
    “海葬這方面我倒是沒了解過，你等等我，我?guī)湍銌枂柸耍邢⒘烁嬖V你好嗎？”他抽了張紙把手擦干，倚靠在洗手臺旁邊，沒急著往外走，外面的音樂太吵了。
    “好的，那麻煩你了。”
    聽著這句話，在告別式上的畫面一閃而過，蕭亦風(fēng)一時鬼使神差，問了句：“你現(xiàn)在是不是正對著空氣鞠躬？”
    夏依的心一慌，保持著鞠躬的姿勢一時竟忘了起身，“……你怎么知道？”
    蕭亦風(fēng)怎么知道？蕭亦風(fēng)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個回事！
    他甚至都沒法去解釋那天為什么會哭，要追溯至上一次哭，記憶里可能是小學(xué)不知道幾年級數(shù)學(xué)考了兩分被蕭青山從巷尾追打到巷口那次了。
    對于太陌生的感覺，蕭亦風(fēng)選擇了忽視逃避。
    他只能將其歸結(jié)于自己對畫面太敏感，一副好看的畫，總會在他腦內(nèi)占據(jù)很長一段時間。
    “沒事……我亂說的，不用在意，我等下問到了答復(fù)你。”
    “好的，謝謝你，那我先掛了。”
    蕭亦風(fēng)喊住了她：“對了夏依。”
    “嗯？”
    “你用你自己的微信號加我吧，別用你媽媽的號了。”他年紀也不小了，再這么嚇個幾次很可能會心梗而亡。
    掛了電話后，蕭亦風(fēng)還特地看了眼自己微信號通訊錄的人數(shù)，嗯，4995人，還能加人。
    他拉開洗手間門往外走，可沒走幾步就被人攔住了。
    “蕭老師。”莉莉在洗手間門口等他有好一會兒了，白皙纖瘦的手臂在身前快扭成麻花。
    蕭亦風(fēng)停下腳步，蹙眉道：“我已經(jīng)拒絕過你了。”
    莉莉急著朝他走了幾步，幾乎撞到他身上，她舉起右手食指，“求求你嘛，就這一次機會好不好？不要商業(yè)的也行，私人的我也可以……拜托嘛，多大尺度我都可以哦……”
    蕭亦風(fēng)真的覺得這一年多來自己佛系了好多，整個人被磨得沒了往日的脾氣，如果是以前的他可是會一百句臟話不重樣地把模特罵到把妝都哭花的，可這個時候他只覺得處理這種事情好心累，連多說一句話都累。
    而且，別說是他現(xiàn)在這種頹靡不振的狀態(tài)，就算在巔峰時期，他也不是個來者不拒，他也是很挑食的好吧？
    這位小姑娘底子是可以，微整的地方也不算多，只是那過分精致的妝容他實在欣賞不來，像華而不實的蛋糕，堆砌著甜得發(fā)齁的色素奶油，內(nèi)里卻連蛋糕胚子都沒用心做好。
    他還不如吃他父母家樓下菜市場口那家面包店里剛出爐的古早味蛋糕，綿密松軟，口齒留香。
    誰是那塊古早味蛋糕？他心里瞬間浮起了個名字。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想起余曼，可腦內(nèi)冒起的竟還是告別式上那幀定格住的畫面。
    怎么就過不去了？真是見鬼了。
    莉莉不知道蕭老師心理活動如此活躍，正想再上前一步，卻被蕭亦風(fēng)一把推開，她打了個趔趄，再抬眸時只看見男人繃緊的下頜線和不耐的斜睨。
    “夠了啊，再說就沒意思了。”
    蕭亦風(fēng)回到卡座，直接問李馳和張騰：“你們知道海葬要怎么搞不？”
    兩人對視一眼，李馳搖頭，“沒研究過。”張騰也跟著搖頭。
    結(jié)果是吖旭插上話：“我知道，我奶奶前兩年海葬的，要去民政局報名，一年有一次還是兩次集體骨灰海葬的活動。”
    “這樣啊，那我查查看。”蕭亦風(fēng)有來有往，給吖旭丟了根煙，突然想到什么，又問：“不過我們這邊接受外地骨灰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得問問民政局那邊。”
    蕭亦風(fēng)點了點頭，按開微信，最下方的通訊錄沒有好友申請，倒是有幾條新的訊息。
    余曼來了信息，說她排了大后天的航班回S市，蕭亦風(fēng)讓她把航班號發(fā)來，到時候去接她。
    莉莉回來卡座坐回吖旭身邊，蕭亦風(fēng)沒再看她一眼，他心想著怎么那小孩還沒給他發(fā)好友申請呢。
    這時頁面上方跳出了一條新的聊天。
    蕭亦風(fēng)的微信實在是太多人了，除了這個號，還有另外一個工作號交給他的助理打理。
    合作過的明星、模特、經(jīng)紀人、廠商、雜志編輯、化妝師、道具師、燈光師、平面設(shè)計師、家人、朋友……單單自己這一個號已經(jīng)快滿人數(shù)上限。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聯(lián)系人里面竟然有一個“依”。
    依：蕭老師你好
    依：我是夏依
    依：這個是我的微信號（太陽）
    夏依抱著抱枕陷進沙發(fā)里，膝蓋撞到椅子的那一塊已經(jīng)不痛了，卻火燒火燎地燙，燙得她骨頭酸軟。
    她把臉埋進蓬松的棉花，像小土撥鼠鉆地似的來回蹭著抱枕，對曝露了自己在蕭亦風(fēng)微信里潛伏已久的事情感到無比忐忑不安。
    他會怎么想她啊？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奇怪的女孩？他如果問到更詳細一些的細節(jié)，她應(yīng)該怎么回答啊？
    啊，好丟臉啊……
    夏依把鼻尖磨得泛紅，按開手機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