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遺愿(1/2)
夏依回到家時已經快到晚上十點,雖然有殯葬公司和顧妍工作室的阿姨姐姐們幫忙,可是親屬方始終只有她一個人,著實把她忙得暈頭轉向,連飯都沒吃一口,連躲進角落里舔舐傷口的空隙都沒有。
她小心翼翼地把泛著清冷光芒的骨灰壇放到餐桌上,說了聲,媽媽我們回家啦。
本來還有跨火盆、洗柚子葉水等等步驟,夏依全部省略了,對她來說,這不是什么晦氣的事。
她解開麻花辮,發絲有了形狀記憶沒有立刻散開,她一邊抓散頭發一邊走向浴室,米白色的拖鞋在光亮的木地板上輕踩而過。
小雛菊發夾安置在白瓷洗手臺上,黑裙和白襪褪下后安靜躺在洗衣籃深處,還有素凈無花的內衣。
氤氳而起的霧氣濕了眼,當一切真的塵歸塵土歸土,夏依還是忍不住再哭了一次,淚水混著熱水被下水道無情吞噬。
明明七月中旬媽媽還帶她去了意大利,說是慶祝她終于從十二年應試教育中解脫。
“要么旅行,要么讀書,身體和靈魂必須有一個在路上,既然你已經讀完書了,那我們就去旅行吧。”
在圣三一教堂下曬太陽背羅馬假日的臺詞,被幾個意大利少年搭訕,在布拉諾島數著房子們究竟有多少種顏色,在米蘭大運河邊挑中了枚鐘意的古董胸針……
明明31日晚上兩人還一起吃了飯,因為那天收到了S大錄取通知書。
而幾個小時后,她卻見到了躺在太平間的媽媽。
“……為了躲避闖紅燈的行人……撞上電線桿……送來醫院的路上,人就已經不行了……”警官的話斷斷續續鉆進她耳內。
夏依撥了夏峻在非洲的電話號碼,不通,不通,永遠都是不通。
自從父母離婚之后,她沒有再和夏家的老人,也就是她的爺爺奶奶有過聯系,她知道,爺爺奶奶一直都不喜歡她和母親,而且他們兩老人在澳洲,她也聯系不上。
夏依連嘆氣的聲音都夾著顫抖,不再理會她的親生父親這次又得消失多久,很快在手機里查到了家殯葬公司委托其全程處理后事。
她伸手抹開鏡子上白茫茫的水汽,看著鏡子里鼻尖眼角都紅透了的自己,加油吧夏依,她給自己打了打氣。
少女套上珍珠白的燈籠袖綢面睡裙后,提著洗衣籃走至陽臺,將衣服分別裝進相應的洗衣袋里,再放進洗衣機內。
內衣是手洗,仿佛茉莉花在她指間盛開,悠悠香氣飄進沒有星辰的夜里。
一個人的屋子格外寂靜,可夏依早已習慣了這份獨處,母親在世時也并非每天都在家里,她高中讀的是寄宿學校,只有周末回家一趟,有的時候不巧碰上顧妍出國,得有一兩個周末沒法見到她。
手機連上餐邊柜上的藍牙音響,隨機播放著她常聽的老歌歌單,有些年代感的旋律和女聲很快飄出,她跟著比自己年齡大一輪的音符輕聲哼唱。
她走進廚房,冰箱里還裝著她早上多做的半碗沙拉,她拿起油醋汁在玻璃碗里淋了幾圈,放上銀叉捧到餐桌。
“媽媽,我吃飯咯。”她對著骨灰壇說道。
幾個月前有人挑起了“顧妍快點去死”的話題,聽說公眾號后臺每天都有數之不盡的惡意辱罵,于是顧妍真的寫了篇文《如果當我死去》來回嗆噴子們。
顧妍寫了一個她所期望的葬禮,要有A先生到Z先生都前來吊唁的葬禮,要大家不痛哭流涕的葬禮,要她女兒寫一千字致辭的葬禮。
顧妍還寫了,她希望火化后能夠海葬,最好是S市的海。
媽媽前面的遺愿她都盡量做到了,就剩下海葬。
夏依的腦海里閃過早上在殯儀館走廊里發生的事,唔,自己真是沉不住氣,盡管有想過他這么早起床應該會有些低血糖,提前在口袋里準備了巧克力,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他怎么突然剪成寸頭了呀?之前的長度不是還能扎起個小辮子嗎?
夏依撓了撓右手掌心,今天遞糖時蕭亦風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劃過,她似乎還能記住那時的觸感,像被春日里爬出濕土的螞蟻啃了一口,酥酥麻麻的。
S市嗎?那她可以再麻煩他一下下嗎?
*
“……黑皮波斯得吐油~黑皮波斯得吐則辰~黑皮……”
舒嵐夾雜著些許S市口音的生日歌在燭光搖曳和掌聲中歡快地飄蕩。
蕭亦風被迫戴上買蛋糕時送的小尖禮帽,不情不愿地海狗式鼓掌,竭力抑制著自己的白眼不要往后翻。
舒嵐關了餐廳里的燈,只剩若干紅黃光斑在一室昏暗里閃爍躍動,蕭家使用年份最長的紅木餐桌上,擱著被十八根蠟燭擠得快看不清原本面貌的奶油蛋糕。
成堆燭火帶起的熱氣,使蕭則辰清秀帥氣的年輕臉龐變得朦朧迷幻,他閉著眼,等母親唱完生日歌后才睜開眼。
他倒吸一口氣,嘟著嘴吹蠟燭,一次沒能吹完,他又鼓了氣再吹一次。
“我們家的則辰十八歲,是個小伙子咯。”在旁邊默默拍掌的蕭青山走去把餐廳的燈打開。
“是啊,不知不覺就過去十八年了……”舒嵐不知想起什么,有著細紋的眼角溢出淚花,似蛋糕上未干的燭淚滑進蠟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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