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時課誦(11/11)
“批了。拿這個去撥款吧!”王廠長一看就說:“不是說二十萬,怎么只有十萬?”小柳說:“嫌少,那就等下一批吧!”王廠長忙說:“我只是問問,謝謝你,柳股長!”小柳說:“我還沒謝你昨天的電烤餅呢!”王廠長說:“屁,改日再好好請你吃一頓?!?
王廠長剛走,愛紅就進來了。她將一包威化餅干扔在小柳桌上,說:“昨天輸給你的餅干,你沒工夫吃,留到今天吃,味道就變了。”小柳曉得愛紅不愛吃甜食,威化餅干很甜,顯然是為他準備的。小柳拆開餅干袋,一口吃了兩塊,說了一句戲言:“好事成雙嘛!”愛紅嗯了一聲:“你的膽只有芝麻大!”小柳嘆口氣說:“誰叫我們當初談戀愛時,老打瞌睡,選錯了目標呢!”愛紅說:“你不想再選一次嗎?”小柳說:“若是再選錯了呢?”愛紅生氣了,扭頭就走,走到門口才回頭說了一句:“除非你瞎了眼!”小柳曉得自己說錯話了,想解釋,可愛紅已經走了。
星期二、三、四,林場和靈山寺都沒有人來。星期五中午下班時,慧明才來。小柳說:“若不怕不干凈,跟我上食堂吃飯,下午再辦事?!被勖髡f:“那錢寺里和林場都不要了?!毙×芷婀郑骸霸趺醋冐粤四兀俊被勖髡f:“顯光師父真的來了個大動作,他將劉師父等人全攆走了,沒受戒的人中,只留下三個聰明肯干的。師父說寺廟也不是清閑享福之地,只要他在世一天,這廟就不會重修,僧粥也不會改變,還宣布將這些年積累下來的二十多萬元錢,全部借給林場辦制藥廠。我仍在廟里管事,但主要是與林場商量如何辦廠。一應佛事,師父都交給了慧隱。其實,我心里早就明白,師父真正喜歡的是慧隱。”小柳安慰他:“那也未必,將來廠辦好了,廟里的分紅多,這實權不又在你手里。這就像那功德箱的鑰匙?!被勖鲊@口氣說:“我還得趕回去,劉師父他們一走,廟里的香火反而旺了起來,人手不夠用,什么事都得親自動手。朝時課誦和暮時課誦,連師父都得出面?!毙×f:“這么忙,下山打個電話來說說,不就行了?”慧明說:“電話用不得,用多了,人會變懶?!?
慧明作一個揖就走。小柳鎖上辦公室的門,一轉身見愛紅正站在背后。愛紅說:“聽說要搞小政府大社會,財政局的人要精簡三分之二?!毙×f:“減那么多?”愛紅說:“你說是好還是不好?”小柳說:“也好也不好!”愛紅說:“反正我是豁出去了!”走廊那頭鉆出海鷗,她問:“說什么悄悄話,這么神秘?”小柳說:“這年月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改革唄!”
小柳還未打開家門,下班的電鈴聲就響了。
這時海鷗還在爬樓梯。
愛紅不在單位住,她正站在街邊上,等一輛灑水車嗚嗚地駛過去。
他獨自羞愧地閉上了雙眼,結果竟然看見那久違的天臺山中的景色,特別是落霞中彎彎曲曲的炊煙和池塘邊洗菜洗衣服的姑娘。當即萬方的雙眼就濕潤了,口琴中飛出的串串音符仿佛得到及時滋潤,也能夠在城市的黃昏里楚楚動人和曼曼舒展。
——《音樂小屋》
一只口琴吹出的旋律究竟有多動聽,
它從狹窄樓梯的底角間發出,
回蕩在陰冷空曠的城市上空。
它是失意者的溫柔慰藉,
卻從來不曾被這個城市認真傾聽。
當年輕的清潔工在城市最不堪的角落里陶醉于口琴時,
他所獲得的是這座城市所能賦予他的全部幸福感。
而在現實生活中,在城市試圖碾壓他時,
他感到的則是如同在麻醉失效時,
強行抽取骨髓那般骨感的疼痛。
這篇小說以清潔工萬方的經歷為圓心,
輻射出了鄉村人在城市的遭遇。
他們為了尋夢而來到城市,可是他們面對的,
卻是被擠壓的生存空間和被歧視的生存狀況。
當對城市的最后一絲幻想破滅時,
萬方吹起心愛的口琴。
任何人都可以鄙夷這音樂,
但沒有人可以剝奪他那
最初的夢想和最后的堅守。
趙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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