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李鄴就像旁觀者一樣，冷靜地注視著事態(tài)發(fā)展，長安市井的各種描述中，他已經(jīng)完全被妖魔化了，說者興致盎然，聽者津津有味，他就像一個人血饅頭，讓長安很多對兒子失望的父親找到了精神寄托。
    ‘我兒子雖然是地痞無賴，但至少不像那個李鄴一樣嗜血殺人，比他寬厚善良多了。'
    朝廷百官也出現(xiàn)了分歧，以楊國忠、陳希烈等人為首的官員認為李鄴嗜殺、失德，而以韋見素為首的官員則認為李鄴殺人是出于自保，情有可原。
    不過朝廷雖然討論得熱火朝天，但軍方卻出奇的安靜，沒有對此有任何表態(tài)。
    這天傍晚，李鄴剛從外面回來，母親裴三娘迎上來道：“鄴兒，剛才高力士派人過來，讓你回來后去他府上一趟。”
    李鄴點點頭，“我這就去！”
    “鄴兒！”
    裴三娘又喊住兒子，她滿臉擔(dān)憂道：“你不會有事吧？”
    李鄴笑了起來，“我怎么會有事呢？別擔(dān)心，我好好的?！?
    李鄴叫了一輛馬車，向翊善坊而去。
    裴三娘走到門口，望著兒子的馬車駛遠，低低嘆了一口氣，她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呢？
    現(xiàn)在李鄴傍晚出門都不騎馬了，雇一輛牛車或者馬車，晚上回來也方便，就算坊門關(guān)了也難不住他，騎馬就麻煩了。
    來到高力士府宅，片刻，馮勸農(nóng)匆匆出來，笑瞇瞇道：“小猴子終于肯上門了？”
    李鄴連忙行禮，“這段時間焦頭爛額，請馮叔見諒！”
    “你會焦頭爛額？我才不信呢！你小子比狐貍還精，我可了解你?！?
    李鄴干笑一聲道：“高翁在嗎？”
    “在等你呢，跟我來吧！”
    馮勸農(nóng)帶著李鄴向府中而去。
    李鄴心知肚明，一定是天子看到了彈劾書，高力士才會來找自己。
    雖然李鄴也知道有貴妃托底，自己最后不會有什么事，但君心難測，誰知道天子會怎么想，他就算不追究自己，把自己調(diào)去嶺南也說不定。
    來到高力士書房，高力士也剛回來，換了一身寬松的禪衣在房中擺弄他的愛好。
    高力士的愛好很廣，但他最大的愛好有兩個，一個是木材，一個是石頭，尤其是玉石，他的書房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玉石，不光是于闐玉籽料，也有昆侖玉、藍田玉和岫玉，甚至還有高品質(zhì)的東海水晶。
    李鄴一眼認出高力士面前的玉石就是著名的游仙枕，實際上是一塊枕頭形狀的于闐白玉籽料，上面刻滿了三山五湖和仙山海島，用它當枕頭睡覺，可以在夢中游遍各地名山大川。
    但這個游仙枕是他祖父李林甫的收藏之物，怎么會到高力士手中？
    李鄴忽然意識到，祖父恐怕還是暗中和高力士有往來。
    “晚輩拜見高翁，給高翁請安！”
    高力士笑著點點頭，“坐下吧！”
    高力士的房間鋪著席子，可以席地而坐，李鄴盤腿坐下，他還是不習(xí)慣跪坐。
    “你祖父情況怎么樣？”
    李鄴搖搖頭，“晚輩也好久沒見到祖父了?！?
    “你要經(jīng)常去看看他，他畢竟對你抱有巨大期望，上次他偏向嫡長孫，也是沒辦法，你要理解他的難處。”
    李鄴連忙道：“我會去看望祖父，謝謝高翁提醒，那件事我真沒有放在心上。”
    高力士點點頭，“其實我今天找你，你應(yīng)該心知肚明，就是為了侍御史鄭昂彈劾你那件事，你不用給我解釋，關(guān)鍵是你要給天子一個交代?！?
    李鄴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個木匣，推給了高力士，“這是袁彌勒等人兩個月瘋狂斂下的財富，一共十五萬貫！”
    高力士驚愕地望著李鄴，半晌道：“你怎么猜到我要問這件事？”
    李鄴淡淡道：“我當然猜不到，但我知道這件事可瞞過楊國忠，但瞞不過天子，其實我也不打算隱瞞，我留下這十五萬貫，就是為了在關(guān)鍵時刻交給天子，相信天子會看在錢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
    高力士贊許道：“你果然是聰明絕頂，獨孤烈只找到了當天收斂的三萬三千貫錢，那之前兩個月收斂的錢在哪里去了？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今天天子就對我說，如果你識時務(wù)，那么會給你一個機會?！?
    “天子怎么知道是我拿的？”
    高力士微微笑道：“那些人的重要文書都是隨身攜帶，更不用說財物了，袁彌勒內(nèi)衣有個隱秘口袋，但里面是空的，袁彌勒是被你殺的，所以你拿走的可能性最大?！?
    “天子給我一個什么機會？”
    “后天是十一月十五，天子會就云陽縣之事召開一次大朝會，如果朝會上你能駁倒鄭昂等人，那么你不但不會被罰，說不定還會被嘉獎?！?
    “天子還會嘉獎我？”這一點倒很出乎李鄴的意料。
    高力士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你獻給貴妃娘娘一顆極品寶石，娘娘總該還你一個人情吧！”
    李鄴心中一暖，貴妃果然給自己說情了。
    李鄴回到家，天已經(jīng)黑盡了，卻見母親還站在院子里等自己，看得出母親眼中難以掩飾的擔(dān)憂。
    “娘，你還在擔(dān)心！”
    裴三娘揉揉